毒……沒有引子,不會發作。”
——說的倒是輕鬆。毒在體內,怎能不傷身?雖說牽機原毒並非難解,可怕隻怕無意間觸了毒引。若說此毒惱人,便惱在這引子上。引子除了下毒的人無人知曉,所以無法防備,無法回避,解毒的草藥,或許反會成那要命的毒藥。飲了原毒的人,一條命,已是送到了別人手上。
人說,最高莫過天,最深莫過天家心。公孫策不由苦笑:“是他麼?”
淨徹的目光望去,明明如濯清的燭光:“先生,是展昭自己請的。”
公孫策突然覺得那燭光有些刺眼。是嗬,他年少老成,處事穩妥,溫文謙和,他肩負了太多的責任,以至於他們時常都忘了,他初入官場,供職開封時,還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一聲歎息,終是掩不住出口。公孫策沉默片刻,緩緩起身:“我去叫人燒些熱水來,展護衛仔細積了寒氣。”
公孫策轉身正要出門,身後一個微啞的聲音卻很不識時務地傳來:“公孫先生,今夜的刺客來的奇怪得很。”
今夜的刺客的確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展昭恰好回來,又這般不愛惜身體,公孫策想自己應該四下看看是否有什麼異常的。而實際上,公孫策的感覺並沒有錯,當展昭不聽勸告,執意出現在包拯書房時,包拯正對著一房的狼藉蹙眉沉思。
——很明顯,前院行刺是假,來這書房才是這些人的真正目的。看這情形,是要找什麼東西。包拯一介清官,無甚銀兩,也無把柄,尚方寶劍又非放於此處。那麼,這些人,是要找什麼呢?
思忖間,卻看展昭的臉色驀地變得異常難看:“他們是在找金匱。”
“展護衛?”包拯看著那俊朗的麵容一瞬間慘白,不等開口相問,那襲藍衣已失態地轉身奔出,沒進風雨漸濃的夜色裏。
見此情形,公孫策愣了愣,臉色亦是大變:“大人,那些人恐怕也去了展家!”搖搖頭,又道,“大人畢竟是南下的欽差,又有衛隊相護,他們不敢如何,可是展家……”
展家人不入官場,不涉江湖,在這場爭逐中,更像是,板上的魚肉。
正是所謂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
第22章 (二十一)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江南的雨,下起來便綿綿密密,不止不息。江南的雨,不會像江北那樣,下就下的瓢潑,將一切苦痛都酣暢淋漓地發泄出來,隻會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地磨,直到麻木。
淡紅色的細沫隨著雨水淌開,隔著迷蒙的雨霧,就那麼漫漫地落進眼底。疾奔而至的頎長身影驀地停住,似微微一晃,卻固執地挺直了腰背——終究還是來的晚了。
滿目的屍體,望去,恍入修羅地獄。
那些死去的人,就被隨意的扔在院中,雨水浸漫,帶走那些和他一脈相連的血液。那些死去的人,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有老有少,老者鬢發盡白,少者尚在繈褓,可那風雨中最後的麵容,卻都是一樣的驚懼與迷茫。他們也許至死都不明白,究竟是為何,惹上了這樣的禍端。
展昭隻是怔怔地站著,怔怔地想:是嗬,他們怎麼會明白,那本該是他一個人孽障。翁媼何辜?才俊何辜?紅顏何辜?稚子何辜?卻為何一點兒希望都不肯留下?他幼時離家,漂泊江湖,沉浮宦場,好不容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可那星點的希望卻在這一瞬間消弭殆盡。他答應過三叔要保展家周全,可是三嬸死了,展家滅了,他以為拋卻一人生死便可換得眾人平安,可到頭來卻是誰也沒保住——怎麼會這樣呢?
不想哭,哪怕是雨水濕了滿麵,眼眶中依然是澀澀的,沒有一滴淚水。胸口那個跳動著的地方一陣陣的抽痛,痛到忘了呼吸。漫天雨幕中,展昭緊緊咬住下唇,對著一院狼藉,緩緩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