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建隆二年,太後疾亟,召趙普入受遺命……太後謂太祖曰:“……正由周世宗使幼兒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長君,天下豈為汝有乎?汝百歲後當傳位於汝弟。四海之廣,萬幾之眾,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太祖頓首泣曰:“敢不如教。”乃命普於榻前為書約盟,藏之金匱,使謹密宮人掌之。

開寶九年十月十九日夜,太祖猝崩,太宗先德芳入宮,宋後謂曰:“吾母子之命,皆托於官家。”對曰:“共保富貴,勿憂矣。”

二十一日晨,太宗於柩前即位,改元太平興國。

——《宋史》

[楔子]

“培音,你說那東西真在江南?”燭火明明中,趙禎輕緩地抬眼,那眸心恍若暮春深潭,柔和安詳卻又讓人難測深淺。

“官家,培音此行江南,定替官家取回此物。”

“其實,朕真的很好奇,那東西究竟寫了什麼,當年又究竟發生過什麼。”趙禎目光平靜地越過地上的趙培音,望向殿中一片燈火煌煌——不知那一夜大雪中的燭影,是否一如這般?

寂靜中,略帶慵懶的聲音如那燭火般緩緩淌開:“他想要個答案,朕又何嚐不想?如果這真的不該歸朕,那朕便讓給他又如何?”

“官家……”

趙禎不待趙培音開口,略一抬手便止住他的話:“如果這本該我所有,我也斷不會讓任何人把東西從我手裏搶了去。”

趙培音微微抬頭,仰望這個年輕的,世謂之仁厚的皇帝,突然覺得他其實並非如人們口口相傳的那樣:仁厚有餘,果斷不足,終歸流於懦弱。反倒是,用“韌”字形容,似乎更為貼切——譬如蘆葦,貌似柔弱,卻自有其不摧不折的堅韌。

君子不爭,非是無為。

這一失神,又聽那聲音不疾不徐地道:“包拯正在江南巡察,若實在難為,可持朕信物請他幫忙。”

“官家,此事讓包大人知悉,怕不好吧?”

“不,此事若必為人知,讓他知道,反倒比別人要好。”趙禎頓了頓聲,繼續道,“不過,既然包拯在江南,你行事也當有個分寸,否則縱然我能容你,也需知天下還有個包拯。”

第2章 (一)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月上中天,燈火衝霄。

律中南呂,又逢佳節,高瓦低簷、街頭橋底之間,濃濃的節日的歡愉,生生衝淡了入秋的清寒。此夕月滿,合家團圓,無論吟詩賞月行風雅,還是燈火喧囂盡狂歡,都不當負此良辰。

“弦重鼎沸,近內延居民,深夜逢聞笙芋之聲,宛如雲外。間裏兒童,連宵婚戲;夜市駢闐,至於通曉。”是時,借孟老先生一言,雖未必切中眼前之景,卻也足以描摹著安泰之世的繁華。

此際,包拯、公孫策、小俠艾虎,並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一幹人,正圍坐在皋地一處觀風亭內。頭頂一輪皎潔清標,桌上肴核豐盛,放眼下視,街坊間人流熙攘,燈火通明,盡入眼簾。

月前,開封府尹包拯奉命以欽差之名巡牧江南,值此中秋之夜,正抵常州。

“大人,往年中秋皆是在開封府中度過,今日行遊在外,卻也別有一番意趣。”公孫策收回目光,顧看包拯,微微含笑。

“公孫先生,隻可惜展護衛向本府告了一夜的假,此時不在這裏,否則定不會辜負了先生的興致。”包拯捋髯笑道,看那王朝馬漢等人,聽聞此話也俱是點頭。

展昭吹得好簫,起初大家並不知曉,直到他入仕後的第一個中秋,公孫策乘興賦詩,他一時興起倚詩而和,眾人才知他在樂律上竟也頗有造詣。誠如某隻大白耗子旁觀者清的話:“禦貓耀武樓前獻技固妙,卻也著實束了這隻貓兒。”世人皆道禦貓三絕,豈知南俠所能稱道的,又何止這三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