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別枝提著茶壺的手一滯,卻仍是穩穩放下,她心下雖頗多疑惑,但看花離愁的模樣,不知便是真的不知。
夏雲時雖然看似精神滿滿,但花別枝知曉他嘴硬要麵子的脾性,不忍*他,小坐片刻便同花離愁離開,一同往客舍去。
甫一出門,便見花離愁僵住了身子,半晌不語。
花別枝本同他並肩走著,見他停下,忐忑道,“離哥哥,你是不是還沒好。”
花離愁唇色蒼白,抬手扳住他的下巴,指尖冰涼蹭過她的臉頰,緩聲道,“快入冬時,免不了有些舊疾。”
他這樣說,她便讓他以為自己信了。
灑然無礙又行幾步,花離愁道,“你去找你先生來,我有事要說。”
這一次,她答應的爽快,極是利落的背轉過身,足下生風似的。
才折過回廊,她步子頓住,仰天看了陣,等從眼眶鼻端翻湧的酸熱落下去,才又舉步往前走。
他以為她不知。
在她轉過身的刹那,花離愁舉袖拂去滿額的汗,牙齒格格軋動,按在廊柱上的手指微微陷下去。
☆、第五十五章 一旦相逢
花別枝重又回到前院時,主屋裏隻剩了顧詡白一人,燎燎火光映著他薄淨蒼白的臉,溫斂靜持。
幾乎是開口的一刹那,顧詡白轉過臉來,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樣陌生,陌生的有些疼。
“先生,離哥哥說有事相商。”她試圖做出一個寬慰人心的表情,但隻唇角抖了抖,無能為力。
聽聞她的話,顧詡白怔了怔,眸子裏片刻後顯出以往清和。
顧詡白將手中餘下的紙錢投進火盆裏,站起身來,“好,這就走罷。”
一同去見花離愁的路上,兩人皆是緘默,好幾次花別枝想找些話來說,但抬頭看看顧詡白的神色,全然是拒人千裏不願言語的疏離。
花別枝見顧詡白自顧推門,她步子在門檻外頓了頓。
她想不透。想不透為何鬆夫人的死,叫顧詡白這般難受。
“枝兒。”花離愁低低喊了她一聲。
花別枝應了一聲,放過這個念頭,進門後才望見,房中除了花離愁和顧詡白,還有一個人。
那人擱下手中的杯子,嫋嫋浮浮的水汽裏,抬眼看她。
錦瑟?
“錦瑟見過三姑娘。”錦瑟一襲黑衣,連衣的風帽將她大半個臉遮住。
花別枝望了眼花離愁,咬咬唇,卻不作聲。
她覺得極為不好。
不單是為著這一連發生的事,更是為著驟然出現的錦瑟。或許錦瑟來得並非突兀,不過是為著不知緣故的那一個人,隻有她而已。
她見著錦瑟,不免便憶及錦瑟同花離愁之間的種種。
胸口擂了石頭,堵得她喘不過氣。
她不知錦瑟所為何來,但唯一可定的是,素雲樓出了岔子。
“枝兒過來。”花離愁同她並肩坐於一處,握著她手的動作灑然坦蕩。
她瞥過錦瑟不動聲色的一張臉,複又覺得不忍。
顧詡白接過錦瑟倒的茶,卻道,“樓裏如今剩了誰?”
花離愁道,“夏堂主據守樓中,朝廷派的人,喂了素雲湖的魚。”
花別枝心突地一跳,脫口道,“那千重呢?”
“二姑娘人在素雲樓,安好無恙,三姑娘安心。”錦瑟道。
“離哥哥,我們盡早回去罷。”
花離愁靜靜看著她,“不急這一刻,他們不敢。”
他這一句說的篤定,麵上是睥睨芸芸眾生的冷傲,便是因傷而生的憔悴也平白削去大半。
花別枝回握他手,料定他已有計較,眼下不好多言,隻耐心的聽。
自打二人袒露心意,情炙之餘,平素舉止言語多了些暖人心脾的契合。
旁人看來,不願羨仙的好。
顧詡白沉沉開口,“眼下太子臨位,宮裏頭那位活不長,當務之急便是尋到公子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