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從各家的煙鹵上升起的時候，李北望才從馬三祥家裏出來。
出了院門，似乎還可以聽到馬三祥在罵大牛的聲音。這當然是一種錯覺，院門離屋子很遠，如何能聽得到聲音。
但這種錯覺並沒有錯，因為馬三祥的的確確又耍起了酒瘋。
李北望理解他，他這樣的人，坐在村長的位置上，實在是難得很。小日本兒和皇帝都在幹壞事，馬三祥這種還有這良心的村長就變的很難做。
難做也要做，至少不能叫馮老二去做。馮老二那個家夥就是個二皮狗，真要叫他做了村長，這村子還能有好日子過？
李北望的腦子裏一直都在想這個事情，直到進了家門，才想起來他原本想要問的事情忘了和村長說。
李趙氏看見他回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忘了說的事情。
“回來了？村長怎麼說？什麼時候送小狗兒去鎮上？”
“我、我給忘了。”
“忘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給忘了？”李趙氏麵色不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家的男人。
李北望自覺忘了正事，不敢和她爭辯，就躲進屋子裏。
馬三祥的難題沒必要和自家的婆娘提，提了她也不懂。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又拿不出主意來，不給添亂就是好的了。他還在想進山的事情，要是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能夠讓村裏的青壯都躲到山裏去就好了。
怎麼能做成這樣的事呢？他還沒有什麼頭緒。
劉翠蘭往灶裏又添了些柴，鍋上的熱氣冒的更加濃烈了一些。
“娘，飯好了，我去叫小弟過來吃飯，需要去把雲歡叫回來麼？”
李趙氏聽見兒媳婦的話，答道：“不用，雲歡興許留在他師父那吃了，叫聲小狗兒就好了。”
“不用叫，我來啦！”
小狗子像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險些撞到了門框。
“你慢點兒！去把碗筷都拿屋去。”
李趙氏埋怨了一句，這一家子，老的不讓人省心，小的也不讓人省心。一天下來，哪還有一件順心的事情。
老道帶著徒弟，把吳寡婦和孩子送出了院門。
臨告別的時候，還沒忘把今天捏好的泥屋泥人給孩子帶著。今天的泥巴玩的很開心，明天或許還會繼續。
日頭已西垂，北風在嘶吼。像極了一個憤怒的人，在做著聲嘶力竭的反抗。
李雲歡緊了緊衣衫，小跑著回到屋子裏。老道倒是不慌不急，慢悠悠的跟著進來。
“框裏還有幾個土豆，你扔進灶裏烤著，咱倆的晚飯就是這個了。”
“師父，你讚成吳寡婦改嫁麼？”
這問題有些沒有頭腦，叫張雲清愣了愣，片刻之後，他才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讚成或者不讚成，都沒有什麼意義。改嫁這種事，外人都是做不得主的，一切都該她自己來做決定。”
幾個土豆扔進灶裏，火焰燃燒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歡喜。
老道又說道：“其實不僅僅是改嫁，一個人的一生會有很多無發確定答案的事。人們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通常會尋求外人的意見。實際上，他們需要的並不是別人給出的建議，而是為自己的決定找一個理由。”
“比如呢？”
“比如吳寡婦。”
老道回答的簡潔，李雲歡卻反而愈加糊塗。太多的事情讓他不理解，但好在這些事情和他並沒有很大的關聯。他也無需為這些事情去花費心力，思考如何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