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牽手
第二中學初二（4）班。
班會正在進行。
班長冉旗旗說：“我們馬上要升三年級了，柳林小熙早已落下許多功課，明擺著跟不上了。現在他沉迷玩電腦眼睛壞了，叫做暴盲，要去北京住院，情況就更糟。他要花錢，他姥姥也病了，也要花錢。我們大家怎樣幫助他呢？我們來討論一下。”
林家響說：“我非常感謝同學們曾經幫助了我。我覺得現在我們幫助柳林小熙，會讓他心裏感到溫暖，不然他都沒信心了。”
“幫他可以，”冷暖說，“但是他應當知道，是上帝要教訓教訓他！他早就太過分了！他還能改邪歸正麼？——我真是有點懷疑的！”
“渣滓一塊！”有個同學小聲說，“教育不是萬能的，幫助就是萬能的嗎？”
“哎哎也別這麼說啊！”大個子藍宇國發言了，“我也曾經被大家叫做‘爛一鍋’，可我是……”他笑了，不好意思地說，“也有點進步啊！當然我也沒咋光亮起來，嗬嗬，連個小組長都沒混上。不過，我已經不是爛一鍋了，這不算我不謙虛吧？嘿嘿嘿……”
藍宇國的幾句話，乍聽起來，沒啥勁兒，可是產生了極大的推動力，因為這話雄辯地說明了一個道理：人是能夠轉變的。
葉枝青說：“到底柳林小熙為什麼那麼喜歡泡網吧呢？柳林小熙跟我說過這樣一段話。他說，網上的世界，是自由平等的，沒有雞糞眼，沒有扁擔嘴，就是這樣的！”她先翻翻白眼，再撇撇嘴，“那裏太開心了。就算誰看不起誰，他罵你，你也可以罵他，反正見不著麵。機槍對機槍，手榴彈對手榴彈！他說在班上可不行，沒有誰看得起他。”她看看崔老師，“他說老師個個偏心眼兒，好同學吃香，賴同學遭殃！這不是我說的，是柳林小熙說的！”
“他的網絡遊戲打得棒，這沒說的。”柳憶寒望望葉枝青，說，“那天我聽外班一個人說，柳林小熙打《傳奇三》過了六十幾關，戰無不勝，所向無敵，外地有個屢戰屢敗的對手，甚至想一刀子紮死他！柳林小熙是網絡上的強者，是大英雄，現實中卻是弱者，他心裏頭不平衡。”
“就為這？——太片麵啦！”有同學說。
“上癮有理啊？”又有同學說。
“吸毒的，明明知道有害，卻戒不了，難道也是想進入一個自由平等的開心世界嗎？——瞎說！上癮啊，是病態的！”
冉旗旗說：“在班上有自卑感，這不能說不是個原因。他自從競選班長失敗——如果那也算作失敗的話，他就沒了快樂，成天失魂落魄的。”
“還有失戀啊！”黑臉穆赫故意用手臂遮住額頭，看了看冷暖，說，“被人給殘酷地甩了！多可憐啊！”
“慕尼黑看我不掐死你！”冷暖笑著說，“就你愛瞎噗嗤！”
“不光你自己，他還喜歡……”穆赫再看一眼葉枝青，說，“眼淚成了太平洋，換不來愛情啊？慘！我不說了，不敢說了，我年紀輕輕被人掐死了太可惜喲……”
“壞蛋啊！”葉枝青說，“你快成立個戀愛研究所吧！你當所長！”
“當然啦，”冉旗旗說，“還有電玩的強大吸引力，還有對功課的喪失信心，對個人前途的盲目自信。你們說是不是啊？”
林家響說：“是的，他從來就不指望學習能帶給他什麼。”
葉枝青這回爽朗地說：“我同意幫助柳林小熙！其實柳林小熙也不是像他自己想的那樣一團糟，在某些方麵，他也是挺優秀的！比如拉手風琴，我聽過他錄在Mp3裏的兩首曲子，一首叫《蜜蜂》，一首叫《風來了》，棒極了！簡直是專業水平！”
“他腦瓜絕對聰明！這是沒有爭議的！”柳憶寒說，“雕刻也很棒啊！”
經過討論，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見：伸出熱情之手，幫助柳林小熙。
崔老師很讚同大家的意見，他說：“一塊涼石頭焐在心窩裏，時間長了慢慢也會變熱乎的。我這當班主任的，也有可能冷淡了他，應該檢討，感情用事畢竟要不得。”
“那就是兩個方麵了，”冉旗旗說，“一個是從精神上，一個是從經濟上，我們都可以做些事。”
水流東說：“我們仍然可以課餘參加勞動，掙些錢給他。可那是不夠的，我們應當跟校長反映反映！”
一位同學說 ：“對，我們給校長建議，全校搞捐助更好！”
一位同學說：“我叔叔在縣團委，我跟他說說，爭取擴大一下範圍！”
“我謝謝大家！”林家響說，“代表柳林小熙，和我自己！”
周日的上午，初二（4）班有20多名同學分成六撥兒，自願去“打工”半天。最遠的一個小組是到郊外的亞特強製磚廠。
那是冉旗旗舅舅辦的廠子，一個以產品質量聞名、榮獲部優稱號的小廠，目前正麵臨著改革工藝，將最後一批實心粘土磚推向市場後，即轉產粉煤灰空心磚。
製磚廠大都沒有院牆，一垛垛、一行行露天碼放的磚坯，從場外就可以一目了然。這都是尚未進窯煆燒的半成品，先要在自然條件下逐漸風幹脫水。
天氣預報出了疏漏，一場突來的急風暴雨，把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行行、一垛垛的磚坯上，本來都苫著葦席、葦簾，防止陽光暴曬發生龜裂。葦席、葦簾上也都壓著一些斷坯、石頭，防止被風刮掉。可是這突來的大風，比人們料想的要厲害得多，呼呼呼一陣發威，把葦席、葦簾全都卷上了天，東一片，西一片，有的已經飛到山那邊去了。後麵就是雨。人們能不急嗎？澆癱了土坯，就是丟了錢啊！
冉旗旗、林家響、柳憶寒等一群中學生，來得正是時候，在磚廠班組長們的指揮下，和工人們一起，立刻投入搶救土坯的戰鬥。他們取來繩子、鐵絲、葦席、葦簾，搬運，苫蓋，加固，活兒幹完了，人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雷聲隆隆，電光耀眼。同學們和工人、老板，躲在大棚房裏，避雨看風景。刷白的雨珠子在坯垛上亂蹦，而且夾了不少青杏大的冰雹，打得鐵車、鐵鍬叮當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