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叫叔,“沒把烙鐵”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打量。“你是——”
“我是來要賬的,”藍宇國說著又裹緊了外套,“不好意思,打擾您啦!”
“要什麼賬啊?” 包工頭一聽要賬,臉拉下來,再看看是兩個毛頭娃娃,哪放在眼裏,他臉子一黑,先去帶上了院門,回身就拉開了車門。“啊?誰欠你們的錢?光天化日闖民宅,想綁票啊?……”
大個子藍宇國厲聲喝道:
“你住嘴!姓梅的你聽著,你欠柳家耕7個月的工錢,現在他妻子病了,腎炎,住院沒錢交押金,打針吃藥沒錢。我來替他討,你就高抬貴手,給了他吧!”
“你是誰?”
“工錢給不給?”
“我問你是誰?”
“我問你工錢給不給?”
“我問你是誰?”
“我是他兒子!”
“工錢,給呀!工錢能不給麼?可是呢,現在沒錢!”包工頭冷笑了,“你要不要跳我眼裏立著?”
“沒錢?”藍宇國的臉黑了。
“沒錢!”
“可是你有車呀!”
“有車怎麼著?”
“可是你有小老婆呀!”
包工頭的臉拉長了一半,嘴巴子都變青了。他舉起一個公文包,摟頭蓋頂朝藍宇國打來,罵道:“×××!小老婆是你媽!”
藍宇國毫不畏懼,斜著一跳,閃開了。
林家響開口質問包工頭,怎麼能動手打人,那藍宇國已經呼啦啦把外套襟子朝兩旁一捋,亮出腰裏的幾個炸藥包,十多公分長的導火索朝上撅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自來火:
“聽好了,姓梅的,老子不跟你白費話,咱們一塊兒到天上玩玩吧!你沒把烙鐵光想喝工人的血,也太霸道了!你欠債不願意還錢,我殺人卻願意償命!咱們呼隆一聲,賤命和貴命一塊走,很是痛快啊!”
嘎唧!藍宇國打燃了自來火。
包工頭的臉刷一下就黃了。
藍宇國朝包工頭逼過去,林家響忙阻攔道:“不要!別!不能!藍宇國,別胡鬧!”
他躥上來,要搶藍宇國的自來火,藍宇國一巴掌推過去,把他推到了5米開外,倒在地上。
“別,小兄弟……朋友……小叔叔……咱拿錢!”包工頭往後縮,人小了一半,舌頭都僵挺了。“咱拿錢行吧!你等我一下,半分鍾!你可別這樣啊!”
“不要錢了,要命算了!”藍宇國喝道,“像你這樣的人,錢多重要啊,那是遺產,你好好留著吧!”
“你先別點火小叔叔!”“沒把烙鐵”結結巴巴地請求說,“先看看哥我的表現!欠債就得還錢,我懂!”他腳下亂了步,磕磕絆絆推開了大門,跑回家裏,拿來一遝錢,哆哆嗦嗦地遞給了藍宇國。
“應該八千幾,這是九千,拿去,給你媽買些營養品!”包工頭結結巴巴地說,“哥跟小兄弟交個朋友!咱們兩家的事,就算清楚了,但是,你家有事我還可以幫忙!你小小年紀別這麼著,保重啊!”
包工頭踅上車,一溜風走了。
藍宇國趕緊拉上林家響,穿街過巷,把錢給柳憶寒的爸爸送去。柳叔叔接過錢,“咕咚”一聲給他跪下了。
藍宇國拉起林家響,就往學校跑。
“出了事,我一人承擔!”藍宇國喘息著說,“再說,你阻攔過我,製止過我,我可以見證!那小子又不是沒看見,他也應該見證!”
藍宇國拉著林家響來見崔老師。
“老師啊,”藍宇國耷拉下腦袋,“虎”勁不見了,他說,“今天我犯錯誤了,挺嚴重的,公安局一定會找我的,您批評我吧!”
崔老師問他犯了什麼錯誤,藍宇國望望林家響,說:“林家響知道。沒把烙鐵一定會報案,報警,一定會的!”
林家響還蒙著。他覺得今天的事情就像一出戲,一場夢,他不知道該怎樣做出評判。
“我當了一回惡人。”藍宇國說。
“他替柳憶寒的爸爸討回了錢,工錢,全部的,向包工頭,7 個多月的。”林家響有些語無倫次。
“什麼意思啊?”崔老師問,“討回工錢有功勞,怎麼算惡人啊?”
藍宇國說:“我們這兒有句俗話說,‘鬼怕惡人’!包工頭‘沒把烙鐵’是鬼,是吸血鬼,我就當了一回治他的惡人!”
崔老師聽藍宇國和林家響敘述了找“沒把烙鐵”討錢的經過,沉思一陣說:
“是這樣啊,啊。包工頭拖欠工資,這事複雜。——也不是複雜,是不好解決。你們同情弱者,仗義執言,立場是正確的。不過包工頭可能要告你們敲詐。私藏炸藥,使用炸藥,這的確犯法呀!必須到公安局去交代一下。你們為他人討債精神可嘉,可是方法不太對頭,應該批評,有點恐怖味道嘛!”
“不是‘我們’”,藍宇國說,“整炸藥的是我!這跟林家響毫不相幹!”
林家響說:“那就快去公安局吧,我也去!”
“敲詐也沒有林家響的事,他曾經一再阻攔我,搶我的自來火,我一巴掌推開了他,整他個大跟頭!” 藍宇國還在強調。
“你先把炸藥解下來。”崔老師說,“我先跟校長打個招呼。你小心點弄啊!”
藍宇國就把外套扒了,從腰帶上解下“炸藥”,往老師的床鋪上胡亂一丟,說:
“我哪有炸藥,就裹了五塊白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