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看到是他後才鬆弛下來。

——跟她此時此刻的樣子如出一轍。

他扣在拉環上的手指微微緊繃,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靠上冰冷的鐵門,長指抵住額跡,鬢邊黑發垂落遮掩住臉上的表情。

最初的願望很簡單:想讓妹妹活下去。

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隻是單純意義上的‘活著’,似乎還遠遠不夠。

他終於不再遲疑,決定將多日來徘徊在心底的念頭付諸實踐。

……

拉門咯吱的細響引起了高杉晉助的注意,他手中零散劃撥三味線的動作不停,隻略挑起眼梢看向來人。

清見反手闔上門,端正坐到他身後的軟墊上,罕見地短暫斂容片刻不語。

靜寂蔓延滿室。最終一如往常地,還是清見先開了口——

“放她走吧。”

“哦?”

並無半點意外的神情流露,三味線不成調的散音戛然而止,高杉晉助轉頭看向對方,眉角細微掀起,“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因為是唯一的妹妹啊。‘想讓她好好找個男人嫁了,平穩度過剩下的人生’——身為哥哥會這麼想也不奇怪。”

淺叩著磨損不齊的刀鞘,清見直視對方濁色的獨眼,語調平淡微薄,“如果是我的話,想帶她一起走,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

高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挑起嘴角輕笑起來,“那你為什麼沒有走。”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嘛,因為離不開晉助啊。”清見理所當然地回以一個微笑,瞳孔闃黑幽邃有如一潭深淵,浸潤柔軟的海藻般氳著笑意,“所以放她走吧,我留下來做你的左眼。”

···

···

“新年伊始,大江戶電視台的特別節目也開始啦!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們,保護視力預防近視,要離電視三米以外再做眼保健操哦!”

身穿櫻粉色花紋和服的花野記者舉著話筒,對著攝像機興致勃勃地侃侃而談,“我們將會在街上隨機抽取路人提出問題,請被提問的民那桑認真回答喲!——哦哦,迎麵走來的第一個居然是最近風評持續低迷的流氓城管真選組的警察先生,讓我們來……”

“誰是流氓城管啊?!”

一腳踹向近距離湊來拍正臉的攝像機,土方十四郎抽著嘴角滿懷鬱結。

巡街的半途中接到總悟電話,說是屯所要舉辦什麼見鬼的新年聚會,他才迫不得已轉路往回趕,結果偏偏又遇到這檔子倒黴事……一定是他走在路上的姿勢不對。

“那麼這位城管先生,”身手敏捷地往旁邊一跳,花野記者鍥而不舍,向前跨了兩三步將話筒遞過去,“這裏有幾個製作組精心準備的問題,請你務必如實作答。”

“……”

眼見著躲不過去,土方十四郎隻得硬著頭皮止步,身高的落差讓他傾斜視線,為了真選組的公眾形象滿臉不爽地象征性一扯嘴角。

“最崇敬的人是?”

“我們局長。”

“成癮的惡習是?”

“……煙。”

“傾慕的偶像是?”

“蒼井……我幹嘛要告訴你!?”

“最愛的體位是?”

“騎……等等,我說這個節目真的是全年齡向的嗎?小心我上報廣電總局查封你們啊!”

“稍安勿躁啦城管先生。哦哦,下麵最讓人期待的問題終於來啦——”

花野記者清了清嗓子,流暢自如語速飛快地問道,“最放不下的人是?”

一口一個城管你還叫上癮了……土方十四郎剛想不留情麵地出聲吐槽,就聽見對方用飽含期待的八卦語氣問出的問題,瞬間一愣,別開了直對攝像機的目光,右手插在口袋裏若無其事地低聲說——

“……那家夥吧。”

“居然是這麼含糊其辭的回答!”失望地一撇嘴,花野記者低頭一看手裏的題卡,複又打起精神振作了起來,中氣十足地揚起聲調道,“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最想要實現的新年願望是?”

“……”

僵硬地一扯嘴角,土方十四郎重新麵對攝像機高頻閃爍的光圈,抬手比了個‘V’字,“Love&peace。”

說完他果斷轉身,頭也不回匆匆地大步離去,給電視機前的觀眾們留下了一個寒風中孤直挺拔的背影。

……

令土方十四郎沒想到的是,他回到屯所時那個沒營養又掉節操的節目還在繼續。

“剛才我們都看到你那張放大的蠢臉了,副長。”

透紅眸子盯著電視液晶屏眼也不眨,衝田總悟鼓著腮幫子咬斷麵條,含糊不清地說道,“真是有損市容市貌,果然你還是乖乖回老家種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