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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遺 一

吧台角落坐著一個麵目清秀的青年。

他低垂著頭,手握一支紅酒杯刷,細密的睫毛垂下一圈暗影。

酒吧內流淌著藍調音樂與低聲調笑,青年充耳不聞,隻專注於清洗眼前的酒器,而後用溫熱的毛巾細細擦拭。

沒有人覺察得出,他的右手顫唞得厲害。

青年將酒杯放下,深吸一口氣,勉力穩住顫唞的手臂,緩緩把眼睛睜開。

秦遠進入酒吧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不由自主走過去,握住青年的肩,“今天休息吧。”

青年手一頓,抬頭看清來者,不由一笑:“店長,你回來了。”

秦遠從他手上取走毛巾,“餘下的讓聞則來做。”

青年搖頭,微抿下唇,“才過來,沒做多久。”

秦遠不容他辯駁:“你傷還未好,留下後遺症怎麼辦。”

青年猶豫片刻,略點下頭,“好,我在這裏坐坐。”說著斜靠向一側,垂下眼睫,不再言語。

燈光打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麵色不那麼蒼白。

秦遠打量這樣一張麵龐,不由回憶起三個星期前撿到這個青年的情形。

夜裏降了一場細微的雪。

他清晨出門清掃,推門的時候似乎撞上什麼東西。

或許是流浪貓犬,聚在酒吧門前的燈下取暖。他這樣想著,小心地側身從門縫中跨出去。

倒在門前的,竟然是個人。

清瘦的身形,掩蓋在單薄的毛衣下,發梢沾滿積雪。右肩處有一大灘鮮紅血跡,在一地白雪裏顯得格外刺目。

秦遠將他從地上抱起,那人毫無聲息,雙目緊閉,軀體冷得好似一塊冰。

屋裏暖氣開得很足,秦遠放下那人,替他褪去血衣。

肩胛處有刀刃刺入的傷口,正源源不斷向外湧血,後背遍布零星的鈍器損傷,以及毆打痕跡。

秦遠用簡單的救護手段止了血,打電話叫救護車。

失血頗多,所幸不算致命。

軟組織和深部組織受損,然而沒有傷及髒器和骨頭。

秦遠注視躺在病床上的人,默默.

回來時,夜色已經深沉了,正是酒吧一天中氣氛最熱烈的時刻。端著托盤的侍應生四處忙碌,澄澈的酒液微微晃動,在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顏色。

安忻走進吧台角落,開始新一日的工作,一如往常。

在這樣深冬的夜晚,這間溫情的,供人聚會小酌的酒吧,或許永遠不會有人注意到那個角落裏低垂著麵龐的人。

秦遠再次去看安忻時,他似乎累了,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閉著。

仍舊穿著那件單薄的白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