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逝去的歲月 7.春來早(1 / 2)

並未逝去的歲月 7.春來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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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一連穿過三十九個山洞,山口外突然展現出一片平原。機車減緩了速度,吐著濃重的白煙,在太行山毗鄰平原的一個小站停了下來。白煙慢慢升騰,混和著山腰的薄霧,飄過梯田,飄過積雪的山巔。遠處平原上,麥苗如茵。充滿生機的林帶,像縷縷青煙一樣伸向天邊。火車又開動起來。在天邊,不知是白雲還是殘雪,似乎也隨著晃動,發出晶瑩的閃光。

我出神地望著窗外。回過頭來,才發現對麵原來空著的座位上,新來了兩個穿黑燈芯絨衣裳的老大娘和一個戴著桃紅色絲巾的五六歲的小姑娘。她們每人身邊都依著一小捆樹苗,多的十幾株,少的四五株。每捆樹苗都用草繩從下到上密密地纏起來,隻露出樹梢兒上的幾片葉蕾。

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小心地扶著樹苗,生怕它被碰傷似的。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時地忽閃閃地轉動,好奇地環顧著車廂,神情十分可愛。我伸手拿過她身旁那捆樹苗,仔細地看了看,問:“妞,這是楊樹苗吧?”

“不,這是‘春來早’。”小姑娘糾正我說。

“小傻子,‘春來早’也是楊樹。”坐在旁邊的老奶奶愛撫地望著小姑娘微笑。

“這是您孫女?”我問老奶奶。

“是重外孫女。”老奶奶故意拖長聲音高興地回答。

我注意地看了看老奶奶。她麵色紅潤,一縷銀絲從綴了一顆綠玉的黑絨帽下滑出來,拂著神情爽朗的麵龐。

“老奶奶今年多大年歲?”我問道。

“您猜猜。”老奶奶詼諧地瞅著我。

“我看出不了六十。”

老奶奶一拍巴掌,哈哈笑起來,說:“你再往前數幾十年,我還是新媳婦哩。”

車廂裏頓時充滿了笑聲。笑聲過後,鄰座一位女同誌說:“您老人家還能六十出頭?”

老奶奶拍著坐在中間頂塊深棕色頭巾的老大娘說:“這是俺閨女。她都六十出頭,你叫俺咋說!”

“娘,您老人家身子骨結實,麵嫩不顯老。”頂棕色頭巾的老大娘說。

“看這妞,傻得不透氣。你娘在麵嫩也不嫩比她閨女年輕嘛!”老奶奶風趣地談話,把大家又逗笑了。

笑聲剛止,老大娘對大家說:“俺娘今年八十三啦。”

“老奶奶真健朗。”我又接著問,“您這麼大年歲了,還要到哪兒去栽樹?”

“說我年輕,那也不是在;說我年老,我可又不服氣。那俺娘來說,脫毛主席的福,今年她一百零三啦,還是植樹模範呐。如今她還帶領一幫女娃,扛著鋤頭在太行山栽樹,要為農業學大寨作新貢獻呢。奴,這樹苗就是從她那兒起的。”

“哎喲,百歲老人還栽樹!”那位女同誌感歎地叫了起來。

“交春啦,正是栽樹的節令嘛。樹多蔭大,水足糧豐。”老奶奶若有所思地望望窗外,滿含深情地問那位女同誌道:“同誌,你聽毛主席說過必須注意水土保持工作這句話吧?”看樣子老奶奶是個健談的老人家,沒等那位女同誌回答,她哭轉向向大家滔滔不絕地講到:“這話,咱黃河沿人最信服。自古道,‘一擔黃河水,六鬥坡地泥’。水土流失,河床淤高。解放前,這一帶真是無風雨沙滾,一雨水滔滔;十載久遭旱,三年兩決口呀,黃河沿人受的苦難比黃河水裏的泥沙還多哪!解放啦,毛主席、共產黨領導群眾修堤開渠,植樹造林,整治黃河,黃河沿的光景才一天天不同了。特別是去年,華主席、黨中央領導我們粉碎了‘四人幫’,各地‘農業學大寨’鬧得越來越紅火,啥子山坡上修水平條田羅,溝窪裏大壩淤地羅,風沙區飲水拉沙羅,黃土層種樹蓋被羅,這些個點點道道,都叫人們琢磨出來啦;群眾汗瓣砸穿石,咳,一大子。看著看著,黃河大變了。”車外的景色不斷變化,明媚的田野像一幅秀麗的風景畫,鑲在玻璃窗上。老奶奶指指窗外,“你們看,這一帶過去一片黃沙,幾年工夫栽了多少樹!水利修得也好,莊稼長得多喜人,眼看著變成影戲裏的江南了。”

果園、林帶、麥田在窗外飛過。幾個穿著花格布衣裳的姑娘在果園剪枝,一群社員在路基下造林,稍遠的麥田裏,有兩個老大爺拿著鋤頭引水澆地。遠處有拖拉機在耕地。

千裏平野春意盎然,景色動人。

車廂內寂靜片刻。一個往鄭州醫眼的盲人文藝隊的隊員拉響了胡琴,琴弦上流出河南墜子特有的渾厚,樸實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