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先父生誕,秋兒祭父後方來問阿姊安。”唐灼聞言放下手裏奏疏,笑意溫雅,“秋兒果然長大了。甘羅十二事相文信侯,秋兒虛齡也近十二了,每日功課後,便去突將營隨著唐卻習熟軍務罷,更要多多請教郗先生。”唐秋本以為唐灼會驚怒,卻見她麵色依舊,不由心裏慚愧。自此後,唐秋虛心學著唐卻和郗靖,日日長進卻不自居功親。
風竹吹香時,凝雪獨坐窗旁,遠遠見著唐灼正對著自己微笑。她放下手中書冊,起身在門前候著唐灼。唐灼身著竹青袍子,依舊不喜罩裙而行,凝雪喜看她這身倜儻灑脫,見唐灼幾步躍上前,拉著凝雪的手坐在桌旁,見桌上有凝雪喝剩的茶水,拿過便一飲而盡。凝雪見荔兒在一旁忍笑,嗔了眼唐灼。唐灼不以為意,靜了心緒才道,“凝雪,這幾日報來的皆是喜訊。河西屯田金秋必能盛收。”見凝雪笑意淺淺,滿眼都是寵溺,唐灼更不顧荔兒在旁,握了她雙手道,“前兒個我去了夜市,人人都誇我來著。”
凝雪抽出手替她擦了額上汗水,那一處傷還能見疤,“怎麼誇來著?”唐灼喜滋滋道,“都誇我善政明斷,家家安居樂業。”
凝雪笑意深了,卻見兩頰消瘦更甚,唐灼望著又是一陣心疼,收了麵色喜色柔聲道,“你這幾日又不好好用膳。瘦得厲害了,穿著喜服便不好看了。”見凝雪驚訝望著自己,唐灼索性托出心裏所想,“我早說過必給你名分,世人都以為你我前年成親,自我身份大白後這婚事便作了罷。我,我想與你堂堂正正做這夫妻。”
荔兒一旁聞言心驚不已,見公主瑩耳都紅透,忙悄悄合門退到屋外。暗歎這閻羅麵好生膽大,心裏又為公主欣喜,雖閻羅麵是個女子,但堂堂氣正終不負公主心。
唐灼說完,擔切地看著凝雪,凝雪雙目淚水奪眶,“阿灼,能與你一起守著。凝雪已覺萬幸,何敢奢談名分?”
唐灼刮去她麵上淚水,“我知自我兵起來便委屈了你,世人洶議你如何不知?你為我擔了棄族不忠不孝的罵名,我如何不能擔了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指摘?”
“如若正名,你如何服眾?”凝雪攀住唐灼的掌心,被她握住。唐灼柔柔吻了凝雪掌上,“自打去年到今日,我案上請封正號的書信都不下百封。人人都請我正號收整,哪裏是服了我唐灼?是怕了我手裏兵權。我既是女閻羅麵,就命該做些驚天的事來,你願隨著我,我還不給名分,這教我如何心安?”
凝雪聽她語氣無賴又鑿鑿有理般,不由哭笑不得,“那些人是請你正了旗號,哪裏是為我正你妻之名?”唐灼擁了凝雪,鼻息盡是凝雪身上疏香,她閉上眼睛低聲笑道,“終歸你要先走在我前頭的,不能委屈了你。”凝雪正要究問,唇已被唐灼噙住,驚得她幾乎叫出,唐灼情潮湧動,竟久久不願離去。凝雪麵色緋紅,唐灼覺她麵色燙人,才離了唇望她,顧不得替凝雪整了微亂雲鬢,拉著她到了榻上坐下,探問般看著凝雪,見凝雪羞澀點了頭,唐灼喜極,頭一回白日裏盡了流蘇魚水意。
唐灼終在眾聲相勸下擬號為“周”,唐灼稱周王。更擬於七月十二這日冊立正妻,此意一決,天下嘩然。郗靖更領了一群文臣跪在府院一天一夜請求唐灼收回成命。這幾日日頭午時最毒,有幾個大臣禁不住中暑都暈了過去,唐灼“周王府”前醫師郎中忙做一團,郗靖忍著頰上汗水候著唐灼開門。他自己內裏都分不清楚,反這樁驚情婚事是因為禮製,還是因為自己不甘心。
又等了片刻,大門終於開啟。眾人頓來了精神,齊聲道,“陰陽軌製不可亂,請周王三思。”隻聽一陣腳步忙亂,周王府的人搬出了香案祖牌,唐灼才一身紅袍出了正廳,她親手燃了香柱,端端跪在祖牌前朗聲道,“逆女唐灼,忝列王位。終身必不與他人作伴,惟願得一女凝雪。祖宗有靈,請準婚事,為表誠信,唐灼願跪至七月十二那日。”
她端端正正磕了頭,竟直著腰身也跪在日頭下暴曬起來。眾人見唐灼這般鐵了心,一時愣住,郗靖忙上前勸道,“周王三思,這樁婚事不比,不比尋常人家對食,周王他日掃蕩天下,終歸要以德禮服眾。”
唐灼不看他,清聲朗氣道,“我劍南唐氏入主劍南河西來,所治熙洽,民得安業。自問無愧黎庶。唐灼請婚,非要得天下人肯色,而是不負我對凝雪誓約。我既不負天下人,天下人何以阻我?”
郗靖搖頭,卻見凝雪白衣翩翩而至,也跪在唐灼身側,蘭芳氣幽聲聲撥人心,“罪女李凝雪,願與唐家阿灼結為夫妻,此生不離。阿灼跪至七月十二,凝雪便隨至那一日。”
郗靖言塞,眾人皆呆呆看著眼前兩為心如磐石絲毫不為所動的女子,又看著為首的郗靖,身後擊掌之聲響起,郗靖回頭,是唐秋為首帶著一營突將入了王府。唐秋已然長高了些許,稚聲而堅然道,“唐秋請阿姊與凝雪前公主成婚。”一時院內嘩然,唐灼扶著凝雪起身,回頭看唐秋目色厲決,“我阿姊阻烏蠻,平河西,入長安,本不是尋常基業。你等怎地不阻攔?偏偏結親小事,雖也是不尋常,你等卻糾纏不依,阿姊,你大事明斷,小事更該遂心就願。秋兒請阿姊與嫂嫂回府,七月十二再成婚布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