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混一天下——多爾袞功罪轉換(1 / 3)

29、混一天下——多爾袞功罪轉換

柏樺拍案:為多爾袞舉行如此隆重的喪禮,掩蓋不住權力的爭奪,最高權力的爭奪是家天下的永恒主題。在多爾袞專權時,年少的順治皇帝時刻都憂懼自己的命運,多爾袞的強悍和專橫,在順治皇帝心中埋下了仇恨。這種仇恨,遲早是要爆發的,隻是時機未到。在多爾袞死後短短兩個多月內,功罪轉換,對其名譽評價就有了天壤之別。順治七年十二月九日(1650年12月31日)晚八時左右,一代梟雄多爾袞在喀喇城(今河北灤平縣境)去世了,享年三十九歲。

29.混一天下——多爾袞功罪轉換由於清宮戲不斷地上演推出,智慧和勇敢兼備的多爾袞成為家喻戶曉的曆史重要人物。這位努爾哈赤的第十四子,輔助幼主,接受明朝山海關總兵吳三桂的請求,親率大軍入關,擊敗剛剛推翻明王朝的李自成農民起義軍,一舉占領北京。順治元年(1644)九月,奉迎兩宮皇太後和幼帝福臨入京,定鼎中原,實現了乃父努爾哈赤和乃兄皇太極夢寐以求的夙願。在分兵南下繼續征戰的同時,他又取法於前明,製定各種內外製度。多爾袞總攬朝綱,盡心王事,在明清王朝更替的曆史中起了重要作用,其權勢越來越大,地位也越來越高,稱號由“叔父攝政王”進為“皇叔父攝政王”,直至“皇父攝政王”,等於就是太上皇了。多爾袞去世了,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日夜兼程跑了七百裏,第一個把消息告訴朝廷。於是,京城九門關閉,諸王大臣嚴加戒備,等待和碩英親王阿濟格(多爾袞的同母兄)所派來的三百騎兵進城,將他們“盡收誅之”之後,在十二月十三日,多爾袞死去四天以後才加以公布。

這次的詔令是以順治皇帝的名義公布的,要所有臣民都換上素服,為攝政王服喪,而起用多爾袞的夙敵——鄭親王濟爾哈朗與兩黃旗旗主主持喪務。又過了四天,即十二月十七日,多爾袞的靈柩運回北京,隨靈車到來的和碩英親王阿濟格立即被扣押拘禁。一切都安排妥當後,順治皇帝率領諸王、貝勒、文武百官換上孝服,到東直門外五裏處去迎接。順治皇帝親自舉爵祭奠,痛哭失聲;眾文武百官伏於道左,放聲大哭。一時間哭聲震天,甚至有幾個人哭得昏厥過去。從東直門至玉河橋的路上,跪滿了四品以下的各官,以及被召來迎喪的百姓,一起進行號哭,聲傳數裏。靈車來到攝政王府,公主、福晉以下,以及文武百官命婦,都身穿孝服在大門內跪哭,用當時流傳的哭喪調,邊哭邊傾訴,宛如鶯啼。悲哀之情中注入一些韻律,也別有情調。當夜,諸王、貝勒以下及各高官都為攝政王守靈,直到達旦。當然,順治皇帝沒有忘記攝政王奪取他的權力憑證,“命大學士剛林等收回攝政王府所有信符,收貯內庫”。

吊喪持續三天,十二月二十日,順治皇帝發下哀詔,在高度評價攝政王的“扶立朕躬”,“平定中原,混一天下”的功績後,定論為“至德豐功,千古無兩”。同時宣布“中外喪儀,合依帝禮”,按照皇帝的規格下葬,並且規定了應行事宜:自順治八年正月二十日起為國喪日,此後二十七天內,官民人等一律服孝;在京禁止屠宰牛十三日;在京在外,音樂嫁娶,官員停百日,民間停一月。十二月二十六日,順治皇帝追尊多爾袞為“懋德修道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廟號成宗。不久,又將多爾袞夫婦的牌位供奉於太廟,順治皇帝親行祭祀。

如此隆重的喪禮,掩蓋不住權力的爭奪,最高權力的爭奪是家天下的永恒主題。在多爾袞專權時,年少的順治皇帝時刻都憂懼自己的命運,而多爾袞的專橫,在順治皇帝心中埋下仇恨,以致在多爾袞死後四年多,他還對大臣提起當時“朕惟拱手以承祭祀,凡國家大事,朕既不預,亦未有人向朕言者”。可見當年的仇恨是怎樣地刻骨銘心,隻是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若機會來臨,自然不會放過。

順治八年(1651)初,僅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順治皇帝在孝莊太後指導下,就將多爾袞主要支撐力量兩白旗收服,並在自己旁邊集結一股強大的拱衛皇權的勢力,雖然還不敢大刀闊斧奪回各旗主及王大臣們的權力,卻足以清算依附多爾袞的勢力,而剛剛以帝禮埋葬的多爾袞也不能安枕於地下。這年的二月二十一日,在有人揭發多爾袞生前曾製有八補黃袍等物以後,諸王大臣群起攻擊,稱多爾袞專擅,有謀逆之心。在這種情況下,剛剛親政的順治皇帝下詔,將多爾袞罪狀公布中外,主要有:

一、太宗(皇太極)死時,諸王、貝勒、大臣,同心擁戴,共同發誓忠誠今皇帝,並沒有人想擁立多爾袞,隻有其弟多鐸曾經勸進,而多爾袞卻“以皇上之繼位盡為己功”。因為皇上年幼,曾經將朝政交給多爾袞與鄭親王濟爾哈朗共同理政,但多爾袞“獨專威權”,不令鄭親王濟爾哈朗預政,而以其親弟豫親王多鐸為輔政叔王。這是背誓肆行,妄自尊大。

二、將諸王大臣率領官兵,攻城破敵,剿滅農民軍之功,全部歸於自己,是貪天之功。

三、所用儀仗、音樂、衛從等,皆超越本分,仿照皇帝規格;府第與皇宮相似,任意揮霍府庫財物,是犯上僭越。

四、將原屬於黃旗的皇上侍臣的伊爾登、陳泰一族,及剛林、巴爾達奇二族,盡收於自己旗下。

五、擅自誑稱太宗(皇太極)之位原係奪立,以挾製中外。

六、構陷威逼,使肅親王豪格被迫害致死,收納其妃,並將其官兵、戶口、財產等不歸公,俱以肥己。

七、以侯爵、美言拉攏皇上侍臣額爾克戴青、席納布庫,欲使之依附其黨。

八、一切政事均自己處理,不奉上命,概稱詔旨;任人唯親,以個人好惡,隨意升降官員。

九、不令諸王、貝勒、貝子、公等入朝辦事,侍候皇上,竟以朝廷自居,令他們每日候命於攝政王府前。

十、有悖逆之心,私製禦服,並欲帶其兩旗移駐永平,密謀造反。

有鑒於此,“多爾袞逆謀果真,神人共憤,謹告天地、太廟、社稷,將其母子並其封典,悉行追奪,布告天下,鹹使聞之。”削爵,撤出宗廟,開除宗室,追奪所有封典,籍沒家產人口入官,其養子多爾博歸宗(多爾袞無子,撫其弟多鐸之子多爾博為嗣);更有甚者,據說還將多爾袞陵墓平毀,鞭屍示眾,並砍掉腦袋。短短兩個多月內,多爾袞的名譽有了天壤之別。

多爾袞的罪名,按照他自己主持修訂的《大清律例》,每條都夠死罪的了。在專製政體下,追求權力是要受到限製的,社會的等級規定,君臣父子,誰也不許改變,否則就是僭越;但人們對權力的追求是不擇手段的,不但謀求權力,還要使謀求權力的行為合法化,多爾袞就是這樣一個人!

在擁立順治皇帝時,多爾袞何嚐不想自己當皇帝,但在各種政治勢力較量中,他自知自己的勢力沒有處於絕對的優勢,甚至可以說處於劣勢。在這種情況下,多爾袞不得不把當皇帝的野心深深地隱藏起來。擁立順治時,確立兩親王輔政體製,而且是按年齒排序,鄭親王濟爾哈朗居於自己之前,並且對天發過“如不秉公輔理,妄自尊大,漠視兄弟,不從眾議,每事行私,以恩仇為輕重,天地譴之,令短折而死”的誓言。

要想爭取優勢,必須攬得權力。多爾袞在短短的時間內,不斷削奪諸王的權力,迫使鄭親王濟爾哈朗主動退讓,將自己推到首位,並改輔政為攝政,強化了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多爾袞施行集權的舉措,是當時朝政能夠正常運轉的需要。因為皇帝幼衝,諸王離心,步調不一致,政務很難順行,那將不利於大清的戰略目標實現,而入關以後的具體安排也需要適當的中央集權,集中力量,把握時機,奪取大明天下。不過,在君主專製政體下,作為臣下而掌握最高權力,則未免要背上專橫跋扈的罪名;用自己信得過的人,也必然是要承擔任人唯親的罪名;排斥與打擊不順從自己的人,也會背上構陷威逼的罪名;一切政務都由自己決斷,忘記自己之上還有皇帝;有功歸於上,有過己承當,這是專製政體的要求,現在功歸自己,貪天之功的罪名自然難免。這一切罪名都是在多爾袞沒有自己取得皇位的情況下出現的,如果多爾袞奪取皇位,這些罪名恐怕就會成為功績。

多爾袞是否想過奪取皇位?乾隆四十三年(1778),乾隆皇帝在為多爾袞平反昭雪時,專門發布詔諭,肯定多爾袞首先統兵入關,“撫定疆陲,一切創製規模皆所經畫。尋即迎世祖車駕入都,定國開基,成一統之業,厥功最著”,並稱每覽《實錄》中所載其言行,“未嚐不為之墜淚,則王之立心行事,實能篤忠藎、感厚恩,深明君臣大義,尤為史冊所罕覯”,斷然否定了多爾袞有謀逆之心,“實為宵小奸謀,構成冤獄”。因此,下令將多爾袞複還睿親王封號,並追諡為“忠”,補入玉牒,仍令多爾博一支承嗣。這是後人對先祖的尊敬,不允許他人議論皇家齷齪之事,應該是天不假多爾袞之壽命,使他來不及奪取皇位,因為從他為攝政王以後的所作所為,無不反映他對皇權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