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命運之輪(2 / 3)

我喜歡安慰她們,喜歡聽見我所愛的朋友快樂地笑,喜歡睡在安寧的床上聽她安靜地唱歌,喜歡坐在Vivi的書桌上看她認真的側臉。我是很喜歡回憶的人,所以我會做很多事,包括有目的的和沒有目的的,而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害怕寂寞。當我覺得寂寞的時候就把曾經經曆過的事拿出來晾幹,然後慢慢地數,突然發現回憶很動人。

後來的後來我的朋友們都回來了,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我感覺到世界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卻又好像一切都變了。變得似乎離我很近卻又很遠,就像隻隔了一條河岸,可誰也過不去。

很多人說我的生活是很幸福的,我也以為自己的生活很幸福,可是我常常無端覺得寂寞。就像三歲那年我住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就像我抬起頭突然發現前麵空無一人,就像飲料喝完後發出的空虛的聲音。

第一次理解“寂寞”這個名詞是在我七歲的時候。爸爸叫我在原地等他,他去為我買東西。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看見很多過往的行人,看見拉著父母的手撒嬌的孩子,看見溫暖的白色霧氣,幾隻流離失所的狗。我突然覺得自己如此渺小,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我開始明白這種人去樓空的感覺。很久以後我會想,也許寂寞是伴隨著等待的,當我們覺得寂寞的時候,其實隻是想得到某人的安慰,而這個人卻可以存在於任何一個時空。

我有一個哥哥,人很好,很多人都很喜歡他,因為他無論對誰都可以展現親切的微笑,他很會交際,很會做人。可是很久以後我才發現他如此寂寞。

哥哥以前很喜歡聽《那些花兒》,他說這首歌很好,擁有很多回憶。可是我不喜歡他嘶啞的聲音。很久以後我開始喜歡聽這首歌,喜歡嘶啞的聲音,就像對無可奈何的事情空虛地呼喚。很喜歡網站上為它製作的Flash,首先是開在陽光裏的花,有淡淡的影子,然後是一個男孩子,他坐在地上,身旁有一個足球,他在等一些人,一些短暫離開或是永遠也不會回來的人。他的記憶裏是交織的線條,斷弦的小提琴,有故事的門。突然想起哥哥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我想回去。”

哥哥和我都很喜歡貓,喜歡它的隨遇而安、毫不張揚的高貴。可是貓是很容易寂寞的生物,當它們覺得寂寞的時候會露出比人類更加悲淒的神情。所以當這些小東西向我懶散地走過來的時候,我並不會吝惜自己的時間來陪它們玩耍。就想一個寂寞的人遇見另一個和他同樣寂寞的人,他們會在一起,但並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需要的隻是彼此為伴。

常常想起最喜歡的英語老師,她性格溫和,做事也很有效率。唯一的缺點是很浪費粉筆。她很喜歡把剛剛用到一半的粉筆扔到窗外。一次讀課文時,讀到:“What is your favorite subject?” 的時候,幾乎全班同學一起大聲說:English!然後她微笑地說:“別安慰我了。”看見她臉上洋溢的幸福,我也就笑了。

現在正是夏季,我正坐在電腦邊打字。我喜歡在有陽光的午後喝自己泡的茶,同樣喜歡在安靜的午後,看著外麵那些黃蜂日複一日猛烈地往窗戶上撞,發出寂寞的、讓人痛心的聲音。

有時候我寫信給遠在天堂的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思念能否傳達到有它的地方。

我常常想我或許是一隻貓。

我想如果我是一隻貓,我希望在有陽光的天氣裏碰見另一隻貓,然後我們出走,又同時在同一個地方停下來,我們流淚,為我們所共同遺忘的。

父親眼中的女兒 彭冠智

女兒彭湖去年暑假寫了個長篇,叫《第三岸》,被花城出版社相中。因我們一直主張請一位名人題字或寫序拖了下來。對此女兒不以為然,說她並不要靠名人出名。田瑛聽了大笑,連稱有性格,便對我說,你自己給她寫個序吧,父親是最了解女兒的。

是啊,三毛的父母都給女兒寫過序,確實不妨一試。

其實,我也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女兒,我不知道她那顆幼小的心靈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女兒曾經傷心地對我說過:“你認為你了解我,其實你並不了解,你們沒有一個人走進我的內心。”她說她心裏十分寂寞孤獨。

我隻能從女兒所表現出來的行為來作一些判定。她是一個內心世界既單純又複雜的孩子。她的性格具有兩麵性,快樂時無拘無束、侃侃而談,乃至瘋狂地唱、跳。憂鬱時寂然無聲,獨坐窗前望著天空或星星發呆,有時竟無聲地流淚。然而我知道,女兒這時候又會有新作寫出來了。她在兩個時候能出文章,一是聽音樂的時候,二是傷情的時候。

女兒寫文章的天賦令我稱奇。她既沒有讀很多書,也沒有多少閱曆,小時候雖然什麼書都看,包括《聖經》、《三十六計》、《資治通鑒》、《戰爭與和平》等等,到了初二卻不再迷信名著,對有些名人竟有不恭之言。我開始還勸她多看名著,後來她對我說了一句話我也就不再勸了。她說:“爸,無論什麼名著都是過時的,不要太迷信,每一個時代都會產生自己的名著,不一定要看名著才能寫出名著。”她接觸的層麵也不太廣,包括她在《七月七日晴》、《單向街》、《地下鐵》中寫的日本神戶、上海崇明、北京的某處等等地方, 其實她都沒去過,隻是一種間接的了解。但她卻能寫出有思想、有見地、有場景的小說,而且文章都是一氣嗬成,極少塗改,差不多是下筆成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