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原來,第12個人是你啊。”

在折原臨也的信徒中,這應該是最為大膽的一位。為了完成那個如今看來哭笑不得的測驗計劃,臨也在半年前撥通了這個女孩的電話。多虧了她的鼎力相助,臨也精心編寫的故事背景進展順利,每個細節都完美無瑕。

在過去,臨也根本記不住這個女孩的名字,他甚至記不住她的相貌。對於他來說,這些信徒就像實驗室裏的小白鼠。試問誰又能分得清小白鼠A和小白鼠B的區別呢?

然而,今天臨也忽然覺得,他看清了不少。

這個在警局混得風生水起的女警員,此時卻在自己麵前瑟瑟發抖。她是那麼的退縮,膽怯得不敢應邀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臨也覺得有些抱歉。這次的事件裏,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好結局,除了這個女孩。

她是唯一的——真正的“犧牲品”。

折原臨也向她走過去,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真是辛苦你了,佐佐木美奈子。”

他的態度無比真誠,讓人無法辨明那到底是真心還是演技。女孩停下了顫唞,怔怔地抬頭看他。泛著迷蒙水汽的大眼睛裏能清楚映出自己鮮紅的眸子。隨後,女孩緊抿的唇瓣微動,緩慢地,緩慢地,對他露出一個無比美麗的笑容。

這樣一個如精神病患般的女孩,在這個瞬間綻放了她生命最鮮豔的顏色。

“……臨也先生,臨也先生……你要走了嗎?”

“嗯……是啊。我要走了。”臨也輕聲問她,看向她手上的繃帶,“你一個人也能行嗎?”

“沒事的,我沒事的。臨也先生。”她很快回應,顯得歡欣雀躍,“我會好起來的。”

佐佐木美奈子的聲音輕快,簡直銀鈴般的可愛。

告別了心滿意足的佐佐木,臨也繼續在這迷宮般的小巷中遊走。

他漫無目的,權當散步。

這一個月——這一年來,他都不曾有過如此輕鬆的心情。臨也隨心所欲,不假思索地在分叉口選擇方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走向哪裏。

這麼多年都舉步不前的折原臨也,正愉悅地走在這個連他都無法預算的空間裏。

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吆喝。

“臨也!你在這裏幹嘛?!”

“……”

這個人為什麼總能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抓到自己呢。

嘴上叼著一根香煙的平和島靜雄摘下鼻梁上的墨鏡,從小巷的另一頭大步流星地走來,並一把揪住了臨也大衣上的毛邊兜帽。像這種迷宮裏奇跡般的偶遇,他竟然完全不抱疑問。

“……我給你打電話,你居然不接?”

“我調了靜音,沒聽見。”

臨也馬上麵不改色地以正當理由搪塞過去,迎上的卻是靜雄毫不信任的眼神。

不過,反正也已經抓到了人,他就無意追究下去。

“帝人和紀田呢?”

“走了呀。小靜你來晚了喔。”

“嘖……那個該死的老胖子,一直給我玩躲貓貓,害我浪費那麼多時間……嗯?”

忽然,靜雄疑惑地屈身向前,粗魯地捏住了他的下巴,發現臨也的臉上除了被他揍出來的傷痕,居然還有兩道隱約可見的水跡:“……死跳蚤你哭了?”

“哈哈哈哈……笨蛋小靜,怎麼可能?”

“那這是什麼。”

“上麵空調滴水滴到了而已啦,白癡。”

邊這麼說著,臨也抬手以衣袖抹了抹臉。

“……”

靜雄一聲不吭地看了他十來秒,忽然大手一轉,變成從他的頭頂往下摁。嗯,這樣一來,就完全看不見死跳蚤那張煩人的臉了。之後,他就順勢抓著這顆腦袋往巷口邁步。

“走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