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言語。
終究,還是錯過了太多。
她點點頭,而後掩飾地又笑笑,抬手比劃著,“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說出口,她便開始惱怒自己的愚笨。
來爬長城的人,會有什麼事。
但她太急著離開,對借口已經慌不擇食。
然而,他似乎卻也反應不及,隻是依舊那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既沒挽留,也沒告別。
隻是,她轉身的時候,聽到他略帶苦意的聲音。
“你現在,過得好嗎。”
過得好嗎。
“很好,謝謝。”
也許該禮貌性地回問一句“你呢”,可是她發現她此刻對答案毫無興趣。
他們錯過太多,離開太遠,在她將他從此埋在心裏深處,不敢再輕易想起時,他也已成為別人的丈夫,眼下,更做了父親。
那是他與別人的路,她無從參與,結果擺在眼前。
匆匆道一聲“再見”,她不等他回應,便匆匆離去。
下山時,恰好蘇敏來電,要來入口處接她回去。
上了車,蘇敏嚴肅地盯著她看了半晌,道:“你見鬼了啊?臉色這麼難看。”
她白她一眼,係好安全帶,等車子開出去許久,才道:“我碰見沈涉了。”
那是她許久許久都不曾提過的名字,現下提起,心頭居然還會微微一痛。
蘇敏驚訝地“哎”了一聲,而後又問道:“在長城上?我靠,這也太巧了吧,有緣千裏來相會啊,現代版斷橋?”一會兒她又奇道:“喂,那你就這麼走了?你們不是應該那什麼,徹夜……不是,徹底長談一個。”
瑾汐沒搭理她,猶自捋了半天衣角,才悶悶地,“他帶著兒子。”
言下之意,人家兒子都有了,我跟著摻和做什麼。
蘇敏卻一邊念念有聲:“兒子?沒聽說他有兒子。不過去年倒是聽說他收養了一個孤兒,小孩父母都是他公司員工,出車禍都不在了,他就給留在身邊照顧了。”
蘇敏念叨著,不經意從後視鏡裏瞄到她已半呆滯的臉,才道:“這麼多年,你一直沒問過我,我也不敢跟你講他的情況。其實,他結婚不到一年就離了,而且據說,結婚以後,他跟柳家大小姐一直處於分居狀態,新房一次沒去過,一直住在台南路那套房子裏。離婚以後,他幾乎是淨身出戶,隻把那套房子要過來了,現在也還住在哪裏。”
“他爸前幾年查出肝癌,住了一陣院,後來回家養著了……他媽從他爸出事,就變個人一樣,聽說皈依佛教了,每天在家焚香念經,兩耳不聞窗外事,徹底虔誠了。唉,這人哪,得饒人處且饒人,還真是不要太那啥,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天爺就給你來下狠的……”
她還在碎碎念叨著,旁邊卻一直沒有聲音,片刻之後,瑾汐突然開口:“停車。”
她愣了下,轉頭,看見她越發焦急的臉色,“敏敏,停車!”
“哦哦。”她點頭,連忙在路邊停下,可車將停穩,身邊的人就開門跳了車。
“喂,你幹嘛去啊!”她開門,看見她一路往回狂奔,長發被風吹的散漫。
她沒說話,隻是抬手,衝她揚了揚。
“唉,”她無奈地笑笑,拿過水壺百無聊賴地喝一口,“讓你裝穩。這下傻眼了吧。”
瑾汐一路往回狂奔,頭發散亂,形象全無,可她全都不管不顧。
沿路的行人皆駐足圍觀,這個女人打扮的氣質高雅,行徑卻如瘋子一般。
她其實也覺得自己瘋了,可是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喊著,她不知道她回去要做什麼,說什麼,她隻知道,她必須回去。
她必須,找到他。
找到他之後呢?
她不知道,她也沒想過萬一他已經不在那裏,她該怎麼辦,她隻是一直跑一直跑,跑的氣喘籲籲,跑的筋疲力盡。
山下,她靠在樹邊費力地喘熄。
陸陸續續有遊人下山來,她絲毫不敢怠慢地注視著,可惜,過盡千帆,皆不是。
半晌,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收件箱。
那裏麵,長久地,留著她離開那日,來自他的告別。
他的告別,是三個字,那樣沉重又無奈,她從來都不敢再看。
她其實並沒有把握,這麼多年,他的號碼是否沒有改變,她按下通話鍵,也帶著賭博般地期許和認命。
然而,命運終究沒有讓她失望,幾秒種後,她的耳邊響起信號接通的等待音。
當他熟悉的略帶低沉的聲線響起時,她腦子裏轟地一聲,竟一片空白。
片刻的僵持後,他低低地喚了一聲,“瑾汐。”
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她壓抑著應他一聲,忍不住捂著嘴嗚嗚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