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2)

口紅

作者:文刀木

我自己的故事

從並不熟悉的高中同學那裏聽說何沐離婚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自從上次在路上偶遇圍著厚厚圍巾的她,我就預料到了她遲早會有這一天。

說是偶遇有點不要臉了。因為我經常在她喜歡出現的地方轉悠,神情猥瑣,打扮古怪,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癡漢。

那天她一直微微低著頭,用圍巾和長發遮住了臉,可是在偶爾抬頭的瞬間,那對青黑的眼眶藏都藏不住。那並不是熬夜通宵或者失眠什麼扯淡的理由可以打發的顏色,那種淤青,隻能是被打造成的。而何沐一向與人交好,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被家暴了。她姣好的皮膚變得粗糙,如同我們一起嬉戲過的那條河流一樣日漸幹涸。

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了。她擅自走出了我的生命,並且越走越遠,完全沒有要回頭的跡象,所以我沒有立場去關心。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不關心她。這要說清楚也許有些困難,但如果你知道我們曾經的生命是如何緊密地糾纏在一起,你就能理解我的放不下。

我還愛著她,是的,愛。

我默默地跟著她,她的背影依舊那麼優雅,即使她美麗的麵容已經被婚姻腐蝕得麵目全非。

她並沒有發現我,她曾經是很靈敏的一個人,第六感強得驚人,這樣的把戲曾經完全騙不了她,對,我真的沒騙人,都說了是曾經。

我跟著她走了很久,直到幾乎穿越了半個城市。她終於到家了——一個頗為高檔的住宅小區,而我也準備離開。

我可不想被她發現,然後假惺惺地上演一場老友重逢,她不會高興,我也會吐的。

隔著小區繁盛的樹木,我看見了她和他先生彼此無語的擦肩而過。那男人隻是倨傲地點點頭,示意一下,就走出了門外。而她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徑直走進了屋子。

也許她會以為我是特意來看她笑話的。想到這,我打算走了。很奇怪,他們夫妻間這種冷漠的相處方式完全不能使我感到愉悅,也許我打心底希望她離開我能得到幸福?我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去你的,我才不會這麼聖母!除了我,她根本不可能從其他人那裏獲得幸福。這是命中注定了的,她欠我的。

我想我對跟蹤上了癮,因為在她重重的關門聲後,我又情不自禁地跟上了他的先生。某個據說很是風流倜儻的富二代。

富二代出門沒開車,這竟然也是有可能的事。所以我依然輕易地跟了上去。

現在想想,這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恩賜,讓我可以看清自己那些齷蹉的小心思。

那男人是很輕浮的男人,步調輕浮,口哨輕浮,連手插褲子口袋的姿勢都是輕浮的。我不能理解何沐,就算家裏逼婚,也不能找這麼一個人啊!

好吧,我忘了那時她爸腦中風躺在醫院要死不活急需要錢的背景了。

她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她家老頭子癱在醫院話都說不清了,居然還惦記著她三十歲的女兒還沒嫁人,讓她跪在床頭,然後用顫巍巍的聲音讓她在他有生之年結婚。這真是……操蛋啊!

她需要錢和結婚。而我兩者都不能給她。

現在想想,富二代是很有品味的,她雖然三十歲了,但她家是書香世家,遠近聞名的名門望族——雖然在她老爸這一輩破落了,但那底蘊還在。那些暴發戶最喜歡這種了,聽說這門婚事還是富二代他媽,也就是她婆婆拍板的。這樣說來,其實富二代也不是非她不可的嘛!

扯遠了。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一路跟著富二代,然後,看見他走進了一間酒吧。

我再沒跟上去。因為我根本就不去。先不說我身上隻有兩百塊根本連人家最低消費的酒都買不起,而且我好歹32B的胸和不算短的頭發我也進不去。

這是本市最高檔的GAY吧,沒有之一。

雖然我隻是一個在療養院打工的小小的土妹子,我也是知道這裏的。

原本還擔心她會不會被老公說成性冷淡,現在證實了我完全是杞人憂天。嫁了一個GAY啊!這真是……我說不出自己的心情。相對來說,這應該算好了,最起碼她不用應付某些夫妻間的義務嘛!但是她為什麼會被家暴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直到在她離婚後不久,我在午夜三點接到那個擾人清夢的電話。

不是午夜凶鈴,是她。我有點遺憾。也許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

沉默很久,以至於我產生了電話費不要錢的錯覺之後,她劇烈地咳了幾聲,然後,她說,明天你可以來看我嗎?順便給我帶一管口紅,隨便什麼紅,隻要是CHANEL的就好。

我望著天花板,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不忍心動手捏自己一把驗證,我安慰自己,她的咳嗽聽起來十分自然,應該是真的。

我說好,她報了地址,見我沉默,直接掐了電話。沒有說晚安。

這個時間點,我是有些迷糊的。坐在床上抽完一支煙,才反應出來她跟我說了什麼。

博愛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