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瑛子(1 / 3)

第一章:瑛子

來訪的陌生人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老許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說他要到我們的私人事務所來。老許本來已經安排了一件別的事情,可是那個人點名要見老許,老許隻好打電話和他的朋友另約了時間,專意留下來等候那個陌生的來訪者。

這是一個由老許牽頭幹起來的民間私人事務所,專門接辦一些當事人處理不了的,具有隱私性質的事務。那些事件大多都包裹上了一種神秘的色彩,或者說具有一定的難度,應該說這是一門新起的具有刺激性的行業。在我看來,除此之外她還有些律師事務所或者心理診所的特質。老許微笑著對我說:“可以這樣理解,但我們更看重她的神秘性、更看重她的不可預測性。”老許是一個精明而穩重的人,在退休之前,他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律師。他之所以要幹起這家民間私人事務所,那是因為他多年來對這個社會觀察和認識的結果。

與他合夥的是一個名叫周景林的中年人。這是一個曾經下鄉當過知青,喜歡福爾摩斯喜歡得有些不正常的人。他曾經私下對我說:“瑛子,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公安局裏幹刑偵工作。”很可惜,他這前半生所幹的工作跟探案什麼的連邊也不粘。他從鄉下回來就到一個鑄造廠當了一名車工,一幹就是十幾年。盡管現在他已經下崗,但是他仍然喜歡福爾摩斯,這或許就是老許樂意讓他入夥的重要原因。

老許曾經和周景林半開玩笑地說:“好了,這下你就成了私人偵探了。”我說:“那我往後去就喊他探長了?”我覺得老許的話有些誇大其辭。就我來到這家事務所一個月的經曆來看,周景林不但沒有去偵破一件案子,就連基本的工資也沒有保證。我有沒有工資無所謂,反正還沒有開學,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我在大學裏已經讀了三年枯燥無味的法律,真是膩透了,出來跑跑真是不錯。但是周景林不能沒有工資,他還要養家活口,可是誰能想到一個月裏我們所裏隻接了一個客戶呢?

那個願意接受我們服務的是一個名叫鄭鳳蘭的中年婦女。她三十歲上得了一個兒子,沒想到智力還不正常,從五歲那年就開始跑丟,幾乎平均一年一次。最後這一次都快有一個年頭了。但是老許仍然滿懷信心地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一句話就感動得鄭鳳蘭痛哭流涕。可是看看周探長那滿臉的愁雲,你就能知道這件事成功的希望有多大。

當然,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會給我們一個意外的機會。那個即將到來的,充滿神秘、充滿玄機的事件給我的這段暑假生活塗上了一層桃紅一樣的色彩。當然這是後話。

後來我想起了老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老許說:“這是一個不可預測的世界,我們不知道在即將到來的那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兒,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隨時都會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經過那次事件的證明,我覺得老許差點就成了李耳,那個名叫老子的人,還差點就成為馬克思了。

那天我們心裏都充滿了希望,那希望隨著走廊裏響起的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老許回頭看了我和周景林一眼說:“他來了。”

說著他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順手拉過一本書,翻開放在自己的麵前。我們屏著氣,聽著那個腳步聲從走廊裏一下一下地傳過來,最後在我們的門前停住了。我想那個陌生人現在一定把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們門口掛著的那個金底黑字的方牌上。那個上麵寫著“民間事務所”下麵寫著外文字母的長方形的牌子,以前在我看來是一件奢侈品,可是這會兒我突然意識到它的重要來。那牌子一定給了那個陌生人一個很好的印象。還是老許說得對,人還是得講些臉麵的。老許說:“門麵很重要,這就像你們這些女孩子出門前總要化妝一樣。”這本來都是一些很簡單的道理,可是真要弄明白還不是那麼容易。就像老許前麵說的那句很哲學的話,要不是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件,怕是我這一輩子都難體會這麼深刻。

由於當時我正沉浸在對某件事情的思考中,現在我已經記不起來那個陌生人是怎樣走進我們事務所的,他好像是突然間從天而降,一下子就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這是一個皮膚很白,衣著十分講究的中年男子。他的手裏除去一個公文包外,還有一部手機。那個時候我沒有看到他的眼睛,因為他還戴著一幅墨鏡,他站在那裏,有一股夏日的炎熱被他帶進屋裏來。

老許從桌子前站起來,他看著那個陌生人說:“你是……”

那個陌生人這才摘下墨鏡,盡管天氣炎熱,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睛裏感受到了一絲冰冷。他沒有說話,而是拿眼睛把我們逐個看了個遍,那具有審視意味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老許的身上。他說:“你就是老許?”

老許說:“對,是你剛才打過來的電話?”

陌生人說:“打擾了。”

這個陌生人說話有些偏離常規,但從說話的語氣上來判斷,他是一個辦事果斷、見過世麵的人。當然老許也吃過大盤青芥。老許順著那個陌生人的話說:“哪裏哪裏。”老許一邊說一邊伸手把那個陌生人讓到了沙發上。老許隨著那個陌生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先看我一眼,然後對那個陌生人說:“請問,先生貴姓?”

陌生人說:“姓孫。”

或許是為了改變一下屋裏的氣氛,老許說:“噢……趙錢孫李,你們孫姓可出過許多大人物呀,光坐皇帝的就有幾個,孫權、孫中山,還有個大軍事家孫子……”

我覺得好笑,為了一項業務,老許你也不至於去這樣拍人家的馬屁,我說:“還有孫悟空。隻是你老許家沒有出過什麼大人物。”

老許說:“怎麼沒有?《智取威虎山》裏的許大馬棒。”沒想到這句話倒把那個陌生人說笑了。老許似乎很得意。

看著老許不慌不忙的神情,我心裏都有些急了。我說:“老許,人家孫先生是來談業務的,你看都快十二點了,還不快言歸正傳?”

老許這才鄭重地看著那個陌生人說:“孫先生,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

陌生人沒有回答老許的問話,而是從包裏掏出一盒煙來,他看了我一眼說:“可以嗎?”

我說:“隻要我在,這裏就是無煙區。不過你是客人,客人是應該受到尊敬的。”

陌生人看了我一眼,我感受到他的目光發生了一絲細微的變化:“小姐貴姓?”

我說:“免貴姓李。”

陌生人笑了一下說:“你這才是大姓呢,李淵、李世民、李隆基,都是皇上。”

我說:“還有太監李蓮英呢。”

眾人都笑了。陌生人在笑過之後說了一句很著名的話:“哪兒都有左中右嗎。”我不說你也明白,這句話帶有某段曆史的痕跡。我們那位教中國古代哲學的童教授就愛說這句話。童教授的樣子長得有些像我們在許多寺院裏都能見到的布袋和尚,他常常用手撫摸著他那光禿禿的頭頂對站在他身邊的女生說:“哪兒都有左中右嗎。”實際我們都挺討厭他那種肉麻的笑聲。現在陌生人在說完那句話之後,拿起煙盒來對一直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周景林晃了晃。周景林對他淡淡的笑了笑,並對他擺了擺手。陌生人又給老許讓煙。老許也對他擺了擺手。從我的感覺來看,陌生人不同我們的那位彌勒佛,盡管他們說出同樣的話來,但這位看上去不但辦事果斷,而且事事還很細致。在這個時候,周景林和老許都在悄悄地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來訪者。那個陌生人也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他把那支沒有點燃的煙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抬起頭來說:“這裏就你們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