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段(2 / 3)

“陛下。”我先一糯聲,爾後垂眸展顏,“蓮若智者,大智之人便如是,總也是淡淡的樣子。”旋即微停,言出的話理當是我自己的真實心境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遠觀不可褻玩,出世入世皆不染泥塵,橫超輪回六道,隨心而起、隨緣而止。”

忽覺烏發之間有一脈蒸涼氣息淺氤慢氳,那是水榭湖麵拂來的濕涼幽風落入髻間。

皇上龍眸半眯,單手支著下顎饒有興味的凝了目光在我麵上定格,厚唇隱有英氣流轉,甫一閑閑開言:“便一如愛妃你。”

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宛若荼火“呼”地一下燒燎過我的心頭!我甫失驚,一時不知自己方才言辭可是有了什麼不妥、可是令聖心不快?他的態度太莫能兩可,我曇然起身一拜:“陛下,妾身絕非以蓮喻己,陛下明鑒!”我委實慌亂。對這位西遼國獨一無二的至高至貴的王者,我的介懷與憂怖還是太多太多。

他似微微詫異了一下,旋即有細小的摩攃聲貼著耳畔款款漫起,那是龍袍碩袖因摩攃而帶起的“簌簌”之音:“免禮吧。”臂彎已箍住我的纖肩,他將我扶起來,“朕又何曾說你什麼?便把你嚇成這樣!”聲音細膩溫潤,若暖流涓涓淌過柔軟心房。

我繃緊的神思略有舒緩,卻依舊惶惶然抬了水眸去顧向他,隻見他如是俊秀的容顏在一米陽光的輝映之下,翩躚出如玉般溶溶的清澈顏色。這張臉雖不及安侍衛精雕細琢、美豔絕倫,但比他多了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風韻與帝王氣度、且男人線條與陽剛的體態氣息更加昭著。

二人都是如出一轍的吸引人,且自身獨特之處亦如是無法臨摹一二的。

這恍惚間,他揚眉一笑,幾分落拓與風流之態:“不過這‘可遠觀不可褻玩’,卻是委實要不得的。”於此兀頷首,殷殷目光十分灼熱的流轉在我一張麵上,語氣柔和又依稀戲謔,“朕今兒個晚上,必定要與美人相擁共榻、同被枕席!”語盡雙手負後哈哈一笑,道不盡嫵然與灑脫之意遍及各處。

我臨風低首,麵上的滾燙之意一直延展到耳根、到脖頸處。

爾後重新落座,因念著安侍衛便在不遠處默然注視著亭間一切,我心海之上那些微小波瀾便不曾真正消弭過。軟眸假借賞景之由,悄然往他方才立身之處流轉過去。

卻隻看到垂楊柳於天風中絲絛曳舞、招搖飄擺。樹樹枝枝碧葉與花卉相附相和,打下一片斑斑駁駁的烏塵疏影。

安侍衛,他去了哪裏……

又怕皇上察覺到什麼,我並不敢多加停留那目光,邊又於陛下麵前曲意逢迎,有心無心的斟酒於盞,柔聲回應他言出的一幹閑然詞話。

此情此景,刻骨摯愛之人就在咫尺之處,二人誰都心知!然而,一個隻能麵著自己所不願麵著的、沒有關乎柔情愛意的人,與他強顏歡笑、紅袖相隨;另一個隻能將身隱在暗處,隻能默默然的注視著,注視著……一任似火情態把自己一顆心都焚的潦草,卻隻能默看,什麼都不能說、更是什麼也不能做!何其悲哀淒楚、痛心斷腸嗬!

心念愈繁,我隻覺眼眶裏都已蒙了闌珊霧氣。隻好佯作整弄碎發的抬袖擋麵、擦拭一把,將那呼之欲出的淚漬悄然抹去。

往昔殘夢曆曆在目恍如昨日;今朝癡怨、無奈,非止一端的盡於心頭繚繞……我又借了伴君飲酒的契機,飲下一盞薄酒後悄然再去尋安侍衛,依舊不見了影蹤。

心裏空空蕩蕩,喉嚨裏那不太烈的薄酒忽地錯綜起灼燙欲焚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