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言語,算是默認。旋即蓮轉足髁,又迎他湊了幾步上前過去,使二人之間保持了一段恰到好處的微妙距離。這距離看起來並不疏朗、又不太親密的過了火。
安侍衛抿唇,複又側首,將含一抹深意的目光落在倒影粼粼波光的湖麵,語氣沉澱:“倩舞涓已經自縊。”
“嗡——”的一下,我如遭雷擊!甫的一大驚出聲:“什麼!”嗓音尖利的讓我自己聽來都森然害怕。我複又竭力平複住情緒,斂了一下眸子,低首,帶一絲絲顫粟打抖的飄幽幽輕問,“什麼時候的事?”
安侍衛垂目、又順勢抬起來,穩穩道:“就在今天下午。”於此也不待我再發問什麼,他沒有太多停滯,“倩舞涓服用了一塊芝麻花生酥,跟著突然起了一身的紅疹子。不出短短半柱香的時間,這些紅疹子便又蔓延到了臉上,以至徹底毀去了如花容貌。”於此微定,情緒並無過多異樣,“請了太醫前去,卻也束手無策。”
我腦中嗡聲漸退,卻依舊尚做不得言語。
他淡淡看我一眼,又繼續自顧自敘述:“倩舞涓容貌已毀、萬念俱灰,故上吊自縊。”如此簡單。
這一席陳述分明簡短詳盡,不待感情、聲色平穩寡淡,平穩寡淡到近乎殘忍的地步!於平淡無奇中分明又帶著徹骨噬髓的嚴寒,猶如結了冰的湖麵之上、冰層逐漸裂開……
寒氣襲體,我隻覺脊背發冷。
安侍衛回目,微微停頓,突然看著我的眼睛定定的道:“那芝麻花生酥,是箜玉宮的側殿玉嬪送去的。”抿唇片刻,喉結一動,“而玉嬪……是梅貴妃娘娘的人。”
“簌簌”兩下,我下意識碎步後退,柔曼身子不期然便靠在一棵深褐色的垂柳樹幹上。
又是如此陰霾的陰謀陽謀!又是如此複雜的勢力分化、糾糾葛葛!難道後宮裏除了竟日連天的鬥角勾心之外,便不能再有些旁的什麼不成!
一時心情極其繁雜紛亂。後宮裏的度日,我真的不懂,也必然應付不得……
便看這倩舞涓一事,梅貴妃的胸襟並非如此之小,小到連一個從五品舞涓都容不得!隻是觀倩舞涓對我與雲姐姐所行一幹事,便知她是個什麼性情,想必也沒少在梅貴妃麵前賣弄小聰明、使些小手段。如此,梅貴妃豈有耐性容她這些?
“小主必須知道。”神思正迷離著,安侍衛又一開言,聲色已然穩沉,“這宮裏頭,素來都不缺自作聰明、又不知收斂的蠢貨。”
最後這句話雖然語氣是極低的,但也是極沉極肅穆的,甚至帶著淺淺的薄蔑、與乖戾的不屑。
這一瞬,我突然不認識眼前這位從容有度的禦前侍衛了……他說綜上這些話的時候,桃花眸牽扯出的飛揚神采很是異樣。不是疏狂、更絕對不輕浮,而是氣宇軒昂、輕賤不屑、與些許不羈。分明還是我熟悉的這副絕美的顏,而神情語態,帶著使我陌生的無所適從。
這樣的情態,不是一個普通侍衛該具有的……
無數問題在這玉華池畔的闌珊深夜裏,開始於我腦海之中浮現聯翩。
想不明白,這位安侍衛,他為何可以獲得皇上無比的信賴?為何如此熟識梅貴妃、亦或是後宮每一位高位妃嬪的素性為人?他與皇上,究竟有著什麼淵源?
甚至……我開始懷疑他究竟是否當真隻是一個禦前侍衛!他究竟是誰?
“小主可想問臣一些關乎自身利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