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眼前。

「你家沒別人了嗎?」

白錦搖頭,「沒有。」

「父母手足親戚朋友都沒有?」

「我也好餓喔。我們快吃飯。」

白錦依然笑著,態度卻明顯不容人過問。我捧起飯碗,半真半假狼吞虎咽起來。

「好吃嗎?」

我點頭,不覺得法術變出來的飯菜有多難吃。當然,我也極力克製自己別去深究這些山珍海味的原形是不是石礫土塊變的。

一頓飯飽,白錦撤去酒菜領我到庭中,並肩坐在屋前石階吹風賞月。

時近中秋月未圓,天階夜色涼如水。

微微晚風中,飯後就異常沉默的白錦突地開口。

「小花,我瞞了你一件事。」

「其實你是母的?」

「不是。」

「其實你有妻室了?」

「沒有!」白錦激動的轉過頭盯著我,「你就那麽不想跟我在一起?」

「那我在這裏幹嘛?」我白了他一眼,牽起他的手道,「我就在這兒聽著、不會跑,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白錦跟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快五百年前的故事。

主角是一對父母雙亡,相依為命的姊弟。姊姊聰明美麗武功高強,為了在大家族裏保全調皮搗蛋經常闖禍的弟弟拚命努力,是眾人看好能當上族長的人才。

那時的弟弟不懂事,以為好日子能一直過下去,疼他的姊姊也會像口頭禪般「永遠陪著他」,直到隔壁的山大王要攻打這座山頭,族中長老決定派姊姊和親。

性格堅毅的姊姊早有心上人,寧死不屈。她要求跟山大王決鬥,最終重傷而返。弟弟出門為姊姊尋找續命草藥失去音訊,最後趕回來隻來得及聽見姊姊一句遺言,眼睜睜看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族人說,姊姊是因為有人突然取走她一半道行才會急速衰弱,耐不住重傷與擔心弟弟安危的雙重折磨,香消玉殞。痛失至親的弟弟自此奮發閉關修練,後來奇跡似的打敗作惡多端的山大王,被族人選為族長。

大仇得報的弟弟看著族人們的麵孔,認為他們都是殺害姊姊的幫凶。於是他離開家族,四處打聽取走姊姊道行的凶手下落。尋尋覓覓快十年之後,他終於在西湖畔找到那個人。

聽完這故事,我表現得比我以為的更冷靜沉著。

天大地大,自個兒送上門還無條件對你好,為你掏心又掏肺這等美事,怕是連怪力亂神的仙怪傳奇裏都不會有。

無論神仙精怪還是區區凡人,所作所為總有目的。無有例外。

很多蛛絲馬跡不是你掩耳閉目就能佯裝不知。因為夢裏不知身是客,才能貪得一晌歡。這段日子以來,我歡也歡過了,該是夢醒時分。

「你姊姊的遺言說了什麽?」

「她說你是個好人,別恨你。」

「真是謝謝她。她才是真正的好心腸。」我望著麵無表情的白錦,「那麽,你要殺我?」

可惜這裏沒有銅鏡倒映,或許問出這句話的我此時此刻還帶著笑。

「程荷,我喜歡你。」

我真的笑了。「喜歡我跟殺死我並不矛盾。」

「當然矛盾!」不知為何,白錦比我還激動。「喜歡一個人會想時時刻刻看著他,看著他的喜怒哀樂、看著他的食衣住行,把人殺了該怎麽看?笨蛋!」

「那……你要離開我?」

「我說我喜歡你,沒有要離開你!」

白錦炸毛,整隻跳起來對我吼。我一手捂耳,一手把他拉回身邊坐好。

「不殺我報仇、不離開我報複,那你告訴我這件事做什麽?」

「不做什麽。」

「吃飽撐著閑磕牙?」

「因為我心裏有事不好受啊!每回看到那烏骨雞賊兮兮的笑,我就渾身不對勁!」

原來白錦落在樓主手裏的把柄是這件事啊……

我的腦子很亂。狂痛、狂悲和狂喜就像白錦家的牆麵裝飾,明明是天南地北不相幹的東西全被安在一起亂成一團。

「小花?」

「嗯?」

「你別哭,我說了我喜歡你。」白錦抱著我,把我的頭按上他的肩,輕輕哄著。

「我沒哭。」我自認這回連哽咽都沒有。

「是,你沒哭。是下雨。我們進屋裏好不好?」

我任由白錦牽著走進他的臥房,滿腦子都在琢磨白家姊姊的事。

「那你要怎麽向你姊姊交代?」

「隻好等到冥府再向她賠罪羅。」

「……但我會比你先死。」

或許再十年,也或許連十年都不到。凡人歲壽短短數十,現在又因故折半。白錦可能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我卻不忍問,也不敢聽。

「不一定吧?」白錦拉著我在床沿坐下,「不然這樣,我們打勾勾,約好不管是誰先死,都不能因為嘴饞偷喝孟婆湯。」

「誰像你那麽貪嘴?」話雖如此,我還是伸手跟他勾住小指,「萬一她早就投胎轉世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