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我們邊走邊談，天色就像是突然暗下來，不知不覺就到了黃昏。
校園裏的路燈紛紛亮起，而罩著燈籠的殼子，使得燈光顯得曖昧而有情趣。
白色的圖書館映襯在黑色的人工湖裏，安寧又夢幻。
靈萱走在木橋上，環顧著四周的校園風景，回頭對我們說道：“好久沒有這樣放鬆了。”
“嗯!華商的夜景是最漂亮的!”蘇蘇立刻讚同地說道。
左邊是學校裏最宏偉的高樓圖書館，右邊是情侶集散地的人工湖半島，抬頭是朦朦朧朧的星空。
一幢幢造型相似的教學樓比肩而立，就好像是層層疊疊、越來越遠的回憶。
“蘇蘇，今天好像學校裏的都是你們大一大二的。”我說道。
“是啊小瑉哥，大三大四很多都回家了，隻有我們大一大二才有興趣留在學校裏。”蘇蘇回答道。
“大一大二才最好，到大三大四都沒有活力了。”程璐說道。
幸虧今天在校的大三大四的學生不多，否則他們把我認出來，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做人還是要低調一點啊。
說起來，華商現在的學生會主席，還是我當年“退位”的時候指定的。可惜這小子過於教條化，能辦事，但是個性不足。曾經一呼百應的場麵早已不再。
也許正因為大學保持四年的巔峰狀態，所以畢業了反而想讓自己沉澱一下。
“小瑉哥，我肚子好餓呀。”蘇蘇忽然叫道。
“中午就你吃得最多，怎麼又餓？”靈萱無奈地看著蘇蘇，說道。
蘇蘇對著靈萱嘿嘿笑著，然後抬頭看我：“小瑉哥，你陪我去買珍珠奶茶吧，華商的奶茶鋪也是一絕呢。”
“好啊，你們幾個要吃什麼？”我問靈萱她們。
“我不餓，曉凝和璐璐怎麼樣？”靈萱問程璐和曉凝。
“我們也不餓，你們去買吧，我們在廣場等你們。”程璐說道。
我眼光掠過她，難以想象我竟然和我的頂頭上司一起來遊逛校園。
她們三個結伴走向圖書館前麵的階梯式廣場，蘇蘇開心地拉著我：“小瑉哥，走吧!”
她一邊拖著我，一邊嘰嘰喳喳在旁邊問：“小瑉哥，你以前念書的時候，D樓這邊已經有奶茶鋪了麼？”
“最早是個書報亭，大四的時候改成了奶茶鋪。”我回答道。
我想了想，又懷念地說道：“我們男生吃東西一般都去西門外麵，小攤小販一條街，都是沒有店麵沒有證的，俗稱‘黑暗料理界’。我記得有一家的蛋餅很好吃，有一段時間每天上課前都會繞路去買。”
“是嗎？現在都整治了，兩邊都是商鋪了。”蘇蘇惋惜地說道。
說著說著，我們走到4號樓附近。D樓是外語學院的地盤，是美女最集中的地方。我們來到奶茶鋪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女生在排隊買奶茶，看來這個奶茶鋪的生意確實很不錯。
蘇蘇親密地勾著我：“小瑉哥，我要薄荷奶茶!”
她聲音清脆又甜美，前麵排隊的女生，至少有一半回頭。
“後麵那個，就是設計學院的蘇蘇吧？”她們湊近了輕聲討論。
偏偏我耳朵尖，都聽到了。
“旁邊那個男的，是她男朋友？不是說三公子在追她麼？”
“感覺像她哥哥……”
“什麼，你們不知道啊？前幾天下雨，有人開寶馬送蘇蘇來上課的。三公子知道這個事情，都氣壞了。”
“啊，就是這個男人開車送蘇蘇的？不如三公子帥呢。”
我聽在耳朵裏，卻沒有往心裏去，掏錢買了兩杯奶茶，把薄荷味的交給蘇蘇。
蘇蘇開心地捧著溫熱的奶茶，貼著我，隨我走向D號樓後麵的停車小道。這是去圖書館廣場最近的路線。
“小瑉哥，你的照片我就在這個樓裏看到的。”經過行政樓的時候，蘇蘇說道。
我看著這幢樓，想了一想，帶著蘇蘇走進去。設計學院的辦公室在三樓，我輕車熟路，穿過安靜的走廊，在一塊牆壁的櫥窗前麵停住腳步。
這是設計學院曆屆優秀學生的照片，我的照片也在其中。想不到這麼多年，這些照片都沒有撤下來。而我的照片下麵，標的是“學生會主席”的職務。
與我的照片並列的，是另外一張熟悉的照片。看著這張照片，我陷入以前的回憶裏。
“梁瑉？!”忽然，手持一堆文件的係主任，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驚疑地看著我。
眼見退無可退躲無可躲，我隻能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叫道：“孫老師。”
“這次不跑了？”他拿著文件，盯著我，問道。
“這次跑不了。”我嬉皮笑臉地撓撓頭。
“都畢業一年多了，還是沒大沒小。”係主任無奈地瞥我一眼，打開他的辦公室，“進來說吧，本來要去校長那邊交點東西。”
我點頭，跟著他進入辦公室。蘇蘇是個在校新生，哪敢進去，留在外麵等我。
“梁瑉……你不會是在追蘇蘇吧？”係主任把文件放回他的辦公桌上，問我。
“老師你也知道蘇蘇？她應該不是學生會的吧？”
“我怎麼會不知道？學生的事情，我都清楚。蘇蘇不就是你們所說的係花、校花？當年顧倩不也是被你們評為校花嗎？”
我笑了笑，不說什麼。
係主任拉一張椅子坐下來，抬頭看著我：“說實話，你和顧倩到底談了沒有？”
“沒有。”
“不用瞞我，談就談了，我又不會說你們。”
“沒有。”我再次搖頭否認。
“那你還把去北京的名額讓給她？”係主任望著我，有些不解。
“我隻是覺得她比較合適吧，我這個人心氣比較浮，在這種金融行業呆不住。”我說道。
“那真是可惜了。”係主任搖搖頭，歎一口氣。也不知他可惜的是我放棄中國銀行的那個邀請，還是在可惜其他東西。
他抬頭看看我：“我一直以為你們會是一對的。”
我笑笑，把目光移向窗外。綠樹成蔭，教室成排，學校還是以前的學校，學生卻已經不是以前的學生。
他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信封：“這是當年你和顧倩一起搞的迎新晚會的照片，送給你做紀念吧。都是去年學生會從以前的資料裏整理出來的，一直想找機會給你，但你一直不返校。”
我接過信封，從裏麵抽出幾張看了看，接著再裝回去。
係主任歎一口氣：“當年那場晚會，確實精彩。我們老師有時候還經常拿出來回顧，如今學生搞活動，也經常會借給他們做參考。這樣的活動，也隻有你和顧倩才能做出來。以後的晚會，恐怕都達不到這樣的盛況了。”
聽他這樣感慨，我不由低頭笑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師你也不用泄氣。我還有很多事，先走了。”
“去吧。”
“啊，對了，現在大四畢業生，還要交畢業論文的資料費麼？”我問他。
“早就不交了，自從你畢業那年帶領大家集體抗交之後，學校就不再收這個錢了。”係主任說道。
“我一直覺得那個錢不合理。”我說了一句，把信封塞進口袋裏，走出辦公室。
“去吧去吧……”係主任的辦公室裏，傳出他長長的感歎。
蘇蘇看我從辦公室出來，緊張地問我：“沒事吧？”
“沒事。”我朝她笑笑，撫平心中的情緒，帶著她離開行政樓。
進入D樓後麵的小道，蘇蘇單手勾住我的胳膊：“小瑉哥，晚會還有半小時，陪我走走吧。”
“蘇蘇，我現在才發現，你挺狡猾的呢。”我放慢腳步，低頭看看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