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開車來到市中心的南京路,正巧看到大炳在張羅他的“花間坊”的店麵。

他胖乎乎的身材,拉扯著卷簾門,怎麼看,都像是一頭從動物園裏逃出來的棕熊在覓食。

他聽到汽車急刹車的聲音,回頭看到我的寶馬已經停在他的身後,慘叫一聲“哎喲我的媽呀千裏追殺來了”,顧不得拉起一半的卷簾門,抱頭鼠竄。

我哪給他這個機會,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一個撩腿,他就重重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還敢逃,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揪著他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上次你女人要到你那邊去,我給你麵子,不跟你計較。不過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咱倆要好好談談,這事兒該怎麼解決。”

“哥!哥!哥!”大炳連叫三聲“哥”來求饒,然後巴結地看著我,“我請你吃飯,我請你吃飯!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了嘛?”

“誰缺你這一頓飯!我限你在兩天之內,澄清我的清白!”我聲色俱厲,大炳卻使出厚臉皮的本事,嬉皮笑臉,並不正麵回答。

“生什麼氣,這不就是一個玩笑嘛。你這家夥,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大炳說道。

“這玩笑能隨便開麼?”我反問他。

“好了好了,我請你吃必勝客。”大炳指著街對麵的必勝客,說道。

說起來,我今天空腹出來,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不宰他一頓,也難泄我心頭之恨。

“那還不滾過去!”我朝他吼道。

大炳嘿嘿地笑著,走向對麵的必勝客。我被他“出賣”,怒得不行,他卻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必勝客裏此時人還不多,大炳找一個臨街的靠窗位置,主動點兩個最貴的披薩,以表現道歉的誠意。

“還怕我打你啊?”看到他故意找一個靠著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的位置,我問道。

“以防不測……”大炳悻悻地笑道。

“你和你女人怎麼樣了?”我稍稍平靜下來,問他。雖然前幾天被他無情地出賣,不過我還算是比較關心他。

“一切順利。”大炳臉上還是堆著笑,肉嘟嘟的臉,真是欠揍。

“那也就是說,我暫時還是不能住回來了?”我問他。

大炳意味深長地歎口氣,假裝同情地說道:“是啊……”

“那你給我在外麵找個房子!”我盯著他,說道。

“你又不是我包養的二奶,還用我給你找房子?錢不是給你了麼,我已經算是很道義了。”大炳嬉皮笑臉,反擊地說道。

“你……”我看著他,隔著玻璃之外就是人來人往的大街,我還真不能動手打他。

“我工作忙,哪有時間出去找房子,再說你也知道,春節之後的3月份,是租房子最緊張的時候,哪這麼容易找房子?”我恨恨地瞥他一眼,說道。

“你住在蘇蘇那兒,不是挺好?”大炳嘟噥著說道。

“讓我背基佬的黑鍋?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遲早要揭穿,到時候,我被那幾個女人千刀萬剮不說,你也吃不了兜著走!”我警告他道。

“放心,我不是給你寄了一張證明書過去麼?”大炳拍拍胸脯,淡然地說道。

“什麼證明書?”我納悶地看著他。

“就是我寫的一張病曆卡,證明你有同性戀傾向,已經有十幾年的曆史……”大炳說著說著,感覺我臉色不對,急忙止住不說。

“宋大炳!”我拍著桌子,站起來。

必勝客裏不多的幾個顧客,以及所有的員工,都同時刷刷地看著我。

一個在我們旁邊擦桌子的女服務生,怯生生地走過來:“先生,我們這裏隻送披薩,不送大餅的……早上我們的廚師比較少,讓您久等,實在抱歉……”

我看著女服務員,憋紅著臉,慢慢坐下。

“我說的就是披薩,你們快點吧。”我輕輕咳嗽,對著服務員說道。

哈哈哈……旁邊桌子上的幾個女學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們還真以為我把披薩當成大餅了。

服務員答應去催一催,然後走開。我接著把目光盯向大炳,隻見他縮著腦袋,根本不敢和我對視。

“宋、大、炳。”我敲著桌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炳終於略略抬起頭,支支吾吾:“我還以為……你今天就是衝著這事兒來的……”

“你還怕害我不夠慘啊?”我瞪著他,真恨不得在他肥嘟嘟的身體上打兩拳。

“哎呀,我就攤開了說吧。”大炳突然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這段時間,在平海市找房子的確不太好找,特別像你對房子要求還挺高的這種人。”

“那是當然!我每天要看稿,亂哄哄的地方,當然不能住。”我說道。

“所以我才將計就計,既然蘇蘇把你當成基佬,讓你住在她那邊,我就再寄一份證明過去,讓她們吃個定心丸。嘿嘿,你不是說那邊住著四個美女麼,你就安心住著吧。全平海市,就我一個有執照的心理醫師,我在這兒就是權威,我說你是基佬,沒人會說你是‘鴨佬’。”大炳有些得意地說道。

“你狗日的有沒有醫德?再說,蘇蘇那麼信任你,你騙她,你有沒有良心?還有,你再亂說,小心我敲斷你的牙齒。”我罵道。

“切,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這些文人啊,就你們這些文人最風騷。說穿了,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是冒著吊銷執照的危險,給你出了這一份假證明,咱倆還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炳不滿地說道。

“螞蚱個屁!弄來弄去,還不是為你自己!”我再度罵他。“送大餅”把我“送”入美人窩,天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我心裏清楚得很,這小子為了不讓我回去和他同住,幹脆把我死死地定在“基佬”的身份上,實在太毒了。

見色忘友的朋友我見得多了,但是像大炳這樣不惜把幾年的朋友逼入死角的,我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行了,你就安心住著吧,房子的事情,我會給你留意的。”大炳見機安慰著說道。

想到大炳找個女朋友也不容易,我壓下這口惡氣:“算了,這次的事情,先這樣過去吧。噯,我問你,像她們這些女人,對於一個基佬,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嘛,就要具體分析了。”大炳拿出醫生的腔調,問我,“她們都是單身,還是都有男朋友?”

“應該都是單身。”我回他。

這時候,兩個熱騰騰的披薩送了上來。

大炳用手抓起一塊,接著問:“那她們對你好麼?一般女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對基佬有偏見的,一種是對基佬沒有偏見的。”

“廢話,難道還有第三種!”我怒斥道。

“我還沒說完呢!”大炳指指我麵前的披薩,“吃啊,吃啊,我請你的。”

我瞪他一眼,拿起一塊披薩:“繼續說。”

大炳點點頭:“我說的是兩種常見的情況,還有一些女人,對基佬不但不討厭,而且還有信任感。這種情況在國外比較多,有些單身女人會選擇和基佬同住,因為……”

“不要說什麼國外不國外,我沒想過要當基佬,我隻是想知道她們是怎麼看我的。”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我打斷他,問道。大炳做人太差,忽悠人的本事卻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