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寶

平三先是感到眼前強光一閃,緊接著是地動山搖的震撼和巨響。衝鋒號銳聲響起,平三才要抓槍躍起衝鋒,突然就木呆在那裏。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金光閃亮的一團。

那個被炸彈掀開的墓穴距平三僅約五尺,一具白生生骨骸赫然袒露。枯腦殼那慘白猙獰的齒縫間,那團金黃格外醒目。

驚呆的平三立刻就反應過來,他明白自己看見了什麼。那不就是族人世代尋覓過的值錢東西嗎?平三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他捏捏大腿上的肉,疼痛讓他明白不是在夢裏。他立刻躍起,三步兩步地搶奔過去,〖TP寶物2.TIF;%55%55;S1*2,X,BP#〗

平三感覺到枯朽的死人肋骨在他的腳踏下“哢嘰”作響。他用手掰開那下巴骨,小心地拈出了那坨金子。那果然是個寶貝,金閃閃一團包裹了一塊翡翠,下麵雕鏤著些個筆畫奇怪的文字。平三讀不懂那文字,卻知道那是皇族的印記。這個曾經屬於皇親國戚,為千萬人覬覦垂慕過的寶貝現在屬於我了。這小小東西,能抵個十間屋、百畝地。哈,我平三就要過上大福大貴的好日子了。

平三狂喜不已,跌坐在白骨之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三隻覺得槍聲漸遠漸稀,顯然白匪們又一次不堪一擊。平三站起,隱約聽到安術在坡下喊叫自己,突然間不知道該怎樣藏匿這坨寶物。顯然是不能讓任何人知曉,按紀律這東西應歸公,但平三能舍棄將來那大福大貴好日子?扛槍吃糧出生入死當紅軍,不也就為了過那富貴日子嗎?

平三望望四周,沒有合適的地方藏匿這寶貝,而身上光光僅穿一條短褲是無奈無望。

遠處,安術的腳步聲清晰可辨。平三急中生智,猛地將那坨金黃塞入口中。

安術從再見到平三那一刻起,就感覺出這貼心夥伴的明顯變化。四周硝煙彌漫,時有零星槍聲在空中爆響,平三怎蔫兒吧唧神情詭秘?

安術問:“平三,你怎麼了?受傷了?……”

平三搖著頭。

安術又說:“那怎麼沒見你?”

平三慌急了搖頭擺手,嘴裏“嗚嗚”地發出聲響。顯然他是想爭辯,但奇怪卻說不出話來。

安術覺得詫異,疑惑不解,卻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來到宿營地方。

平三想脫身獨處片刻,隻要能進那祠堂大門,他就有辦法將那坨金子藏匿妥帖。可安術偏偏緊隨其旁一刻也不離平三左右。這自小在一起的患難夥伴生怕平三有個什麼閃失。

吊眼一邊用笠帽扇著風,一邊說:“平三,你真是,到底是怎麼了?”

小滿就說:“是大白天鬼坡碰見邪魔了吧!”

吊眼探過一隻手摸摸平三額頭,說:“呦!一身的冷汗,怕是沾了寒氣……”

小滿“嗤”地笑了一下,笑出一臉詭秘,說:“平三那是鋼澆鐵鑄的身板,什麼時候見他病過?早不病,晚不病,偏第一仗才打響就稀奇古怪地有了病?……怕是讓一顆炸彈嚇破了膽了吧?”語氣中滿是譏諷,眉眼裏含幾分蔑視,隨了樹影漏下的光斑在那張瘦小臉上跳躍。

平三受不了這種汙辱,幾乎就要喊出聲,但金坨在口中翻動了幾下,險乎乎就要吞咽下肚。平三忍住了。你小滿是什麼角色,上樹掏鳥隻有抬頭的份,下潭摸魚隻有提簍的份,輪得上你稱英雄擺臉麵嗎?

安術數落了一通小滿,蹦到平三跟前說:“你別生小滿的氣,你不是那種膽小角兒,對不?”

平三不吭聲,斜眼看兩隻遊狗在河灘撕咬。

安術愣了,搖了平三的肩膀連連喚平三的名字,平三還是兀自發呆發愣。安術終於哭起來,這哭聲叫幾個小夥伴都呆了。安術一邊“嗚嗚”哭著一邊扶平三回廂房,口中叨叨地說:“平三,你是曾經多威武勇敢的一個伢崽……那天夜裏為救我你獨身趕走一隻豹狗……爬崖攀險,你幾時懼怕過死?……你爺你叔都是頂天立地好漢……你口口聲聲說要做你爺你叔這等人傑,口口聲聲說不怕死當紅軍,拚了命去爭來大富大貴好日子……可一切才開始,怎麼就被槍炮聲嚇成這樣?……”

有什麼在平三喉嚨裏翻滾,他又一次脫口想說:“這不是真的,不是!”竟差點又將那東西吞咽下去。他終於還是沒有開口,在心裏對自己說:“是嗬,可我這回一樣要過上富貴好日子的了!我為什麼還要留在隊伍裏拚殺,一顆腦袋吊在褲腰帶上?……安術,你是我好兄弟,我有了光亮日子那一天不會忘了你……”但這一回平三心裏似倒翻了五味瓶,雜七雜八弄不清是什麼滋味,最初的狂喜淡弱了,因隱私而起的窘迫尷尬以及來自同伴的輕蔑而引發的惱羞也消減許多,他奇怪地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和憋悶,一種前所未有的窩囊。

平三隻盼著天早點斷黑,他盤算著一斷黑就悄悄離開隊伍。他覺得那不單是因為有了這坨寶物,而是要躲避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