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日子十分清新，他覺得一切很神奇。沒米，他們就弄來野菜，山裏看去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可說不準他們就能弄來驚喜。早上起來，錢臥龍抹抹眼，看見天寶從林子裏出來，手裏拎著東西。看去，是一隻兔子和幾顆蛋。
“耶？！”錢臥龍很響地“耶”了一聲。這些日子他老那麼大驚小怪地“耶”。
“哪兒弄來的？”錢臥龍問，他嘻嘻笑著，沒把喝尿的事放心上，倒是讓天寶蔓生些許的愧疚了。
天寶朝崖上指了指，又朝澗裏指指。
錢臥龍看過吃過野兔、野雞，錢家經常吃野味，可他從沒想到它們是在山裏。好像山裏什麼也不缺，好像這地方就是自家的莊院，要什麼有什麼，在他看來有些神奇。他興奮起來，他啊哈著，嚷著叫著要幫北濟的忙。北濟心想：天爺，你就別多事了，你能做個什麼？可他願意幫著做些事，那樣他們能說話。好吧，兄弟，你抱柴來！錢家少爺就抱柴來。嗬嗬，兄弟，你打些水。錢家少爺就打水。
錢家少爺很樂意做這一切，在家時他也想做，可娘不讓。娘說：你是少爺，你能像下人一樣做那些髒累事情？娘這麼說，老爺這麼說，管家這麼說，宅院裏所有人都那麼說。
錢臥龍老也想不通，啊哈，都有兩隻手兩隻腳的呀，還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他們做得我做不得？
現在北濟讓他做那些活計，他覺得很興奮。但他哪是做事？他隻是好奇，做了兩下就做別的，每一樣都不能持久。北濟當然沒指望錢臥龍能幫他，隻要那個少爺高興就行。但他怕錢家少爺累了，這少爺家，說不定就累出毛病來了。他歇住了手，坐在那塊石頭上。其實他不想歇的。
錢家少爺和北濟說著話，他喜歡跟北濟說話。
北濟笑了：“少爺當然好，人人都想做，可沒那命。”
錢臥龍說：“那我換了你做？”
“啊，能換的嗎？看你。”
北濟笑了，他撫了一下錢家少爺的手：“謝你了，說真的，我還真不稀罕做少爺，我也不想在這地方，我就想像我爺一樣……”
張有果什麼時候來了。他路過那兒，他要去搭棚寮，拎著砍刀從那兒過，聽到北濟的話站住了。
“你看你北濟說的？有少爺你不做？”張有果笑了一下，“那你還來這兒賣命？”
“他們說能分田，入隊伍能分著田。”
“噢！分了田也是種田人。”
北濟說：“分了田就好了，我就想能有自己的田。我爺一直想有塊自己的地。我爺沒有，可他喜歡侍弄作物，我爺種地是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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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張有果瞟了北濟一眼，那目光有些異樣。
“我也想當個種地的好把式，我就指望著能有塊自己的地在那兒種東西……哈，那多好。”
張有果笑了一下。他想，這真是伢的想法，沒吃過肉，蘿卜也是好東西，吃過肉了你就不這麼說了。他那麼笑了下就走了。
錢家少爺看著張有果消失在那片林子裏，才扭過頭來：“你說你爺？找你爺來。”
“我爺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