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臥龍一頭一臉的汗,他真不願走了。

天寶正說著,遠遠的幾個人神色慌張地走來。

張有果迎了上去:“哎哎,老庚,怎麼了?”

那為首的黑臉男人說:“啊呀,鎮上來了兵,凶巴巴的。”

張有果說:“來了兵?!”

那人說:“嗯,鎮上滿是兵,吆五喝六的,胡亂捉人……”

三人臉就黑了。天,鎮上來了白軍,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來了敵人?隊長說了要把少爺交到那個姓錢的老財手裏,這怎麼交?這要冒險的,據說白軍還亂捉人。

他們進不了石馬了。他們有些犯愁,走到一邊。錢臥龍已顧不了許多了,好不容易找到個歇息的時候,把身體橫成大字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天寶說:“我們進不了鎮子了,這事怎麼辦?”

張有果說:“這事簡單了,送不回又不能帶回隊伍,我看把人扔在這兒我們自己走算了。”

北濟說:“他會老實地往石馬去?要他不往那地方去呢?你看,他一個癡伢走失了呢?”

張有果不說話了,他想,也是。這鬼少爺像關久了的鳥,好不容易自由了一回,他不老實地往家走怎麼辦?看起來那少爺腦殼還不像好使的那種伢,他胡亂走了也不是個事呀。

北濟說:“他要走到山裏怎麼辦?他什麼也不懂,會餓死渴死叫豺狗叼了蛇蠍傷了……”

張有果說:“瞧你,你真把他當兄弟了?他是財主崽子,你管他?”

“帶回去又怎樣?要挨上麵責罵。再說他也是個累贅,真交上火,也許是個死。”他說。

北濟說:“你看你說的!”

“聽天由命!”張有果說。

北濟說:“要走你走,我不能丟了他,我不能!”

張有果無奈了,他斜了眼看天,搓著手,搓出豆豉大小的一團黑泥來。他看天寶,他說:“天寶你說呢?”

天寶一直沒吭聲,現在他不得不說了,他也覺得把這個少爺丟這兒不管有些不妥。送到鎮邊,錢家少爺當然認路,也許能自己找回去,但關鍵是他會不會回?他腦殼裏不知塞了什麼,把山裏當成仙境了,叫著嚷著不肯回來,讓他一人回他真會回?說不定他獨自返身往山裏走。不是沒這可能。天,那就完了,這麼個伢能在山裏活下去?萬一有個什麼事,還以為紅軍真把票撕了。

不能把這個少爺丟在這兒。他想。

“先帶回山裏再說吧。”天寶說。

錢臥龍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就像過年。他沒想到他們竟然將他帶回了山裏。哈,他太高興了。不是帶呀,是抬回了山裏,像坐轎一樣來到這地方。他沒想到竟然還有轎坐,舒服著哩。他在轎上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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