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非地區曆史上曾包括大半個南中國,一直是朝廷流放罪犯的地方,到了二十世紀末,轄區麵積已不足8000平方公裏。南屏是南非地區唯一的一個市,地靈人傑,政治家、作家、大享、流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曆屆領導都提出要建一流城市。但誌大的多才疏的也多,街道越修越小,棺材房子越建越多(南屏人將那些長長窄窄的房子叫做棺材房子)。有人幹脆將不知從哪裏聽來的笑話送給南屏執政的領導,說他們能力大到可以給長城貼瓷磚、給珠穆朗瑪峰安電梯、給飛機裝空中倒檔,小到可以給蚊子戴口罩、給蒼蠅戴手套、給蟑螂戴避孕套。還有笑話說,幾年前上麵領導到南屏,問缺什麼,農民說什麼都不缺,就缺兩個人。領導問誰。農民說是陳勝吳廣。
嵇望德到南屏不久即提出要美化城市,必須從排水溝做起。城市幾條主要排水溝最早是露天的,住在水溝兩邊的居民提意見說夏天蚊子太多,要求治理一下,當時的市委書記就決定將水溝蓋起來,上麵建鋪麵出租。這樣一來,兩邊住戶門前的空間就小了,住戶又不同意,不少人甚至告狀說頭頭們是為了做工程撈好處。這當然動搖不了領導的決心。不知什麼原因,水溝底部不斷增高,幾年下來,每逢大雨市民就紛紛到大街上釣魚。嵇望德要將水溝上麵的鋪麵拆掉,清理汙泥,建好沉沙池再重新建鋪麵。戴鼎說這樣做工程量太大,現在也很難籌集資金。戴鼎說城建是要搞,但當務之急是抓好國有企業改革,為下崗工人創造再造業機會,培植稅源,增加財政收入,此外還要處理一些多年遺留下來的問題,沒有通電的村要盡快通電,沒有水喝的村要解決飲水問題。嵇望德說,搞城建跟抓國有企業改革發展經濟並不矛盾,城市是一個地方的臉麵,搞城建也不要等市財政的錢,人民城市人民建,南屏是我家,建設靠大家,沒有錢就讓機關單位和幹部職工捐。戴鼎說,近幾年來年年讓幹部職工捐錢,大家意見紛紛,還編歌謠說:群眾捐工資,領導做工程。嵇望德說,年年讓大家捐錢確實也不好,現在的幹部職工工資並不高,生活也不富裕,但南屏的城市排汙問題不解決也不行啊,咬咬牙再捐一次吧。戴鼎張著嘴還想說什麼,嵇望德說,其他事讓大家捐錢不好說,搞城建就理直氣壯,你跟繆副書記具體實施吧。繆丁秀要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召開全市幹部職工大會,號召單位、個人捐錢,說最少要籌集3000萬。戴鼎說:“捐多少是多少吧,現在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繆丁秀知道嵇望德心裏的是怎麼想的,就義無反顧地站在他一邊,說還是要下達一個任務,否則30萬也收不起來,別說3000萬。戴鼎說:“任務就不下了,否則大家有意見。”繆丁秀說:“現在的事,要怕人家有意見就什麼都做不成。”
戴鼎還是不同意分任務,說:“先動員後再說吧。”
繆丁秀沒能說服戴鼎,便找嵇望德,他說,如果沒有個硬指標,誰也不會捐錢。嵇望德問任務怎麼下達。繆丁秀說,會前我讓市委辦和政府辦根據各單位的經濟情況做個方案,條件好的單位多捐些,條件差的單位捐少些,個體戶則先找他們商量,給他們提要求,其實也是下達指標。嵇望德讚賞說:“好的好的。”繆丁秀說:“可是戴市長不同意,擔心大家有意見。”嵇望德說:“戴市長這裏好辦,我再跟他說說,他這人就是心軟,人家一哭窮他就不行了。要不這樣吧,不用他出麵,你具體開會布置就是了。”
繆丁秀先後主持召開各種層次的會議,給市直機關工廠企業學校及民營企業下達任務,限期將錢劃到指定的銀行帳號,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不能按時完成任務的,領導不得坐小車,並要向市委市政府說明不完成任務的原因,換屆時再考慮去留問題。吃財政飯的幹部職工則由市財政局扣一個月工資,分三個月扣除。民營企業如果不完成任務,以後有困難就不要再找市委市政府。
敫仕隆為了感謝市委市政府對魚粉廠的支持,私下找到嵇望德說要帶頭捐資50萬元,嵇望德緊緊握住敫仕隆的手說:“好的好的,我讓繆副書記安排你在大會上發言。”大會上繆丁秀就大樹敫仕隆這個典型,說,魚粉廠這樣的困難企業都可以捐50萬,你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捐?
一個月下來,收起來的捐資款一分不少,繆丁秀見了戴鼎就得意地說:“戴市長,我的任務完成了。”
敫仕隆回到家,史如馨問他:“你們不是停產了嗎,工資發不出,還欠債,怎麼也捐那麼多錢?”敫仕隆說:“你懂什麼!”
各地工程隊得知南屏花巨資挖排水溝,紛紛找戴鼎要工程做。戴鼎說工程要按規定實行公開招標,讓他們到招標辦報名。招標辦最後隻接受三個工程隊報名。工程招標結果,史如雯的工程隊以高於其他兩個工程隊零點幾分的優勢取得了工程的承包權,這時有人說招標部門弄虛作假,對此,有關人員解釋說,這是不中標者的惡意中傷。
這項工程預算總投資5000多萬,捐資籌集3000萬,財政解決500,其餘就將南屏市中心的幾塊綠化地衝抵。史如雯在挖排水溝的同時,將綠化地上的樹木砍掉然後拍賣,買主說要在那裏建全省最高的大樓。
排汙溝即將挖深一米,城市積水現象將得到根治,全省最高的樓房很快就聳立在南屏市中心,真是一箭三雕。繆丁秀說嵇望德點鐵成金。嵇望德說,不要把功勞歸於個人,這是市委市政府集體智慧的結晶。嵇望德將這件事定為南屏當年的德政工程寫進各種報告和材料,工程開工時,嵇望德請省報省電視台記者住到南屏跟蹤報道。
城市排汙工程剛開始動工,市委市政府就召開全市財稅工作會議。嵇望德親手給上年納稅大戶史如雯戴大紅花。嵇望德在大會上說:“你有什麼困難,隨時找市委市政府領導,找戴市長行找我也行,市裏會全力支持你,當然,市委市政府有什麼困難,你也要獻一點愛心。”
會後,樊家堅找到史如雯,說:“嵇書記和戴市長辦公室要簡單裝修一下,但市裏目前比較困難,領導裝修辦公室也比較敏感,史老板你看……”史如雯沒等樊家堅說完就問需要多少。樊家堅說:“簡簡單單就行了,兩個辦公室各5萬,宿舍也順便弄一下吧,一個5萬,空調要換,電腦要配,總共30萬夠了吧?”史如雯笑笑說:“樊主任身為男人,卻像街上買菜的農婦,我給你50萬,盡量弄好一點。你說要現金還是轉帳?” 樊家堅說:“最好是現金,轉帳太麻煩。”史如雯馬上吩咐財務人員辦,然後對樊家堅說:“你經常在書記市長身邊,知道他們有什麼要解決的就給我打電話。”
財稅會議剛開過,市民就議論開來,說嵇望德到南屏屁股還沒坐熱就傍了大款。嵇望德一笑置之,但在不久之後的一次全市領導幹部大會上,嵇望德用他那特有的抑揚頓挫的聲調,理直氣壯狠狠批評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議論:“我們市領導跟企業——交——朋友,支持——企業,有人說是傍——大——款,誰有能力向國家交稅幾千萬,我們市領導都樂意跟他交——朋——友,這樣的大款——我們——都——願意——傍!”
敫仕隆一直等史如雯替他跟嵇望德說轉產的事,但遲遲沒有消息。他隻得主動打電話,史如雯說在首都,等回來再說吧。敫仕隆問她什麼時候能回來,她已經將電話掛了。敫仕隆在心裏罵了幾句就自己跑到嵇望德辦公室。嵇望德辦公室的門鎖著,秘書說嵇書記出差了。敫仕隆隻好給樊家堅打電話,問嵇望德出差哪裏。
樊家堅說:“嵇書記去首都了。”
敫仕隆想,史如雯肯定跟嵇望德在一起,否則剛才不會掛機那麼快。
史如雯和嵇望德確實在一起,此時正在頤和園裏看風景。嵇望德說要到首都辦事,問史如雯有沒有空。史如雯以為嵇望德有意跟她出去再續前緣,心裏自然高興,但像個將上轎的小媳婦扭扭捏捏,說排汙工程離不開她,要給錢他自己去。
嵇望德有些不快,說:“你不是以為我缺錢花才讓你一起去的吧?”史如雯忙陪笑說:“沒有沒有。”嵇望德說:“陪我出去幾天家裏不致於停工吧?我管著一個一百多萬人的市都走得開,你無非抓幾條排水溝就走不開?”史如雯隻好陪著他去了。上飛機後嵇望德就要拉史如雯的手,史如雯覺得是不是太直截了當了些,雖然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往事,但畢竟已是往事,有些事情要重新提起應該有個過程,便將手挪開了。嵇望德也不怪她。
到了賓館史如雯開了兩個房,嵇望德說她浪費。史如雯隻是笑而不語。晚上,嵇望德回到房間即要動她,就像跟妻子出差一樣。史如雯不知為什麼他不跟她談談過去的事,他讓她陪他出來是不是隻想玩玩她,便掙開他。嵇望顯然不像從前,不顧一切扯她的衣服,坐到沙發上問她喜歡到什麼地方玩,她說都玩過了,讓他先辦正事。嵇望德提出去喝茶。史如雯說大老遠跑來首都喝什麼茶,要喝茶南屏的高級茶坊到處都是。
第二天,嵇望德要和她去頤和園,史如雯以為嵇望德去頤和園有事,但到了那裏,他卻帶著她在園裏散步。他看著史如雯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我隻是想和你出來一起敘敘舊。這地方多好,當年是慈禧太後挪用海軍經費重建的,經常到這種地方走走,可以延年益壽啊。”
史如雯心裏的猜想完全得到證實,內心一陣厭惡。想想也坦然了,他本來對她就沒有什麼情份可言。她過去也談不上喜歡他,她跟他無非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玩的一出不顧後果的遊戲。遊戲結束了,就各自回家去吃晚飯。他過去是那樣瘦而且醜陋,現在皮膚有了光澤,但又顯得雍腫。當然如果現在他對她有誠心,主動向她提出來,而且果斷地離婚,她也許會嫁給他,他畢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又貴為市委書記。
嵇望德突然問:“這些年你不怨恨我吧?”史如馨說:“我幹嘛怨恨你?”嵇望德說:“這就對了。當初其實是你拋棄了我。”史如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上一陣痙攣,她說:“嵇書記,我們能說點別的嗎?”嵇望德問:“去年我重新見到你時,我心中突然燃起一團火,不知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史如雯感到嘴裏很苦澀,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淡然一笑。嵇望德說:“如雯,你變了,真的變了。”史如雯說:“都二十幾年了,沒有可能不變。”嵇望德說:“對我來說是二十幾年了,因為我已經老了,可是對你來說那不過三年五年,你比當年更漂亮了。”
這句倒是真話,史如雯當年跟他一起時,體重不足80市斤,現在是100市斤,女人身上長了肉,就顯得豐滿,就有魅力,何況她還到美國做過美容,胸隆過了,臉上的斑點清除了,肌膚白嫩了許多。史如雯說:“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嵇望德問:“你怎麼不找個人呢?”史如雯本來要等他向她示愛,然後重溫舊夢,他卻讓她找人,她說:“幹嘛一定要找,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嵇望德說:“你不感到寂寞嗎?”說著要拉史如雯的手。史如雯已經看透他的心思,他隻是想玩她,可現在的她不是從前的她了,她將自己的手挪開說:“我一點不感到寂寞。”
嵇望德沒有想到過要離婚娶她,即使離婚也不會娶她,年輕漂亮的姑娘到處都是,電視台的那個彤彤就不錯。他確實隻是想跟她玩玩,當年他離開她後就將她忘記了,這次重逢他隻是覺得有趣。他們兩個人在一起,越來越找不到話題,越來越感到別扭,後來就回南屏了。
從首都回來,史如雯像剛做完一場夢,醒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她表麵上對嵇望更加禮貌客氣了,但骨子裏已經種下對嵇望德的仇恨。
嵇望德剛回到南屏樊家堅就告訴敫仕隆,敫仕隆就馬上去了他的辦公室。嵇望德笑容滿麵站起來跟敫仕隆握手。敫仕隆自以為知道了嵇望德和史如雯的秘密,身上感覺特別好,他緊緊抓著嵇望德伸給他的一隻手說:“打擾你了嵇書記,我想向你彙報一下工作。” 嵇望德讓敫仕隆在沙發上坐下,還給敫仕隆倒了茶,嘴裏說:“好的好的。”
敫仕隆向嵇望德說了要轉產的事,嵇望德聽後沉吟半天才問:“有沒有把握?”敫仕隆說:“現在的魚粉廠像個黑洞,1000萬扔進去還不知在哪裏,而新搞一個廠,1000萬就是1000萬。”說著向他說了塑料廠的例子。
嵇望德說:“魚粉廠情況比較特殊,這件事你最好找找戴市長,聽聽他的意見。”
敫仕隆知道嵇望德要將球踢給戴鼎,高明的領導都善於踢這種球。但既然嵇望德這樣說了,敫仕隆也隻好先找戴鼎。戴鼎對他很客氣,一聽敫仕隆要轉產就笑,但這笑檔次不高,敫仕隆一看就知道戴鼎心裏反對他轉產。果然戴鼎馬上說:“你這不是轉產,而是要重新辦廠,塑料廠其實是鑽我們的空子,而我們一些人也願意讓人家鑽這個空子,這沒有辦法。但魚粉廠是我們自己的企業,沒有必要搞這個金蟬脫殼。”敫仕隆覺得戴鼎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魚粉廠雖然是自己的企業,但欠下的許多債務跟南屏無關。
“如果這樣搞,銀行會對我們有意見,但這事一旦宣傳出去,南屏就成賴賬市了。”戴鼎說。
敫仕隆說:“市長這種思想境界我很佩服,隻是目前這一千萬放在魚粉廠恢複生產實在太艱難。”
“這個情況我清楚,其實魚粉廠最好的選擇是破產。” 戴鼎說,“現在既然這樣決定了,還是按照這個方案做吧,有什麼困難再研究好不好?”敫仕隆覺得戴鼎是對的,他想如果大家都這樣對待事業那中國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敫仕隆故意問:“要不要我找找嵇書記?”戴鼎說:“你向嵇書記彙報彙報吧。”
敫仕隆離開戴鼎的辦公室後,戴鼎即跟樊家堅聯係問嵇望德有沒有空,他有事要向嵇望德彙報,他擔心敫仕隆找嵇望德時,嵇望德不了解情況答應了,那就被動了。樊家堅說:“嵇書記正好在辦公室,你過來就是了,市長找書記什麼時候不可以?”
戴鼎從市政府過來,嵇望德已經為戴鼎泡了一杯濃茶,他知道戴鼎喜歡濃茶。戴鼎出現在門口上時,嵇望德立即站起來迎出去像見到了久別的朋友。戴鼎坐到沙發上說:“敫仕隆剛才找我了,他要另外辦一個生產香蕉片的廠,不知他向你彙報過沒有?”
嵇望德不說找過也不說沒找過,隻是問:“行嗎?”。
“這事就看你怎麼看了。” 戴鼎說,“如果魚粉廠是私營企業,另外搞個廠可以逃掉不少債務。”
嵇望德說:“你跟他談了你的意見沒有?”
“我明確跟他說了。” 戴鼎說,“市委市政府在這麼困難的情況下讓財政擔保給魚粉廠貸款一千萬,目的是希望救活這個廠,銀行掛帳停息也期望魚粉廠有一天可以還貸,其他債權人同樣等著要錢,如果現在讓他另外搞個廠,實際上就是同意他金蟬脫殼,債權人肯定有意見,這等於市委市政府支持他賴帳。”
嵇望德問:“敫仕隆聽了你的意見怎麼說?”
戴鼎說:“聽他的意思,他可能要找你,我怕你不了解情況,趕快先向你彙報一下。”
嵇望德說:“找我我也是這個意見。”
敫仕隆從戴鼎辦公室出來就給史如雯打電話。但半天聯係不上。他簡直沒有耐心等史如雯幫他做嵇望德的工作了。他想走一步算一步,先將1000萬塞進魚粉廠這個黑洞再說,他相信無論如何,嵇望德下一步會安排好他的。但第二天他又忍不住給史如雯打電話。史如雯說她已經跟嵇望德說了魚粉廠轉產的事,嵇望德不表態。敫仕隆說要為她洗塵。晚上,敫仕隆再次和史如雯來到吊腳樓吃龍蝦。他問嵇望德是怎麼說的。史如雯說好像是擔心香蕉片沒有銷路。敫仕隆有點急,問這兩天是不是約嵇望德麵談一次。史如雯猶豫一下,說:“我看看吧。”
再過兩天,敫仕隆電話問史如雯說約了嵇望德沒有,史如雯說:“他天天說有客人要陪。”
“讓他當妓女去了吧。”敫仕隆說,“我們找個地方喝茶怎麼樣?”
史如雯說:“我從來不喝茶。”敫仕隆說:“那我們去唱歌,現在就過去接你。” 史如雯沒有反對。從首都回來,她覺得敫仕隆比嵇望德有情義多了。敫仕隆開車接她,她上車後突然說:“我們還是去茶館算了。”敫仕隆說:“你不是從來不喝茶嗎?”史如雯說:“走吧。”
這兩年南屏人興喝茶了,私營茶館隨處可見,尤其是暴發戶,都紛給開起茶館來。敫仕隆和史如雯來到中山路茶中茶,開了五樓茶上茶包房。茶中茶是南屏目前最高檔的茶館,建在南屏老街中山路的盡頭,老街新房子,十分引人注目。茶上茶是茶中茶最高檔的包房,一百多平方米的一層樓,有專燒水衝茶的灶房,有客人休息室,有小舞廳,還有兩個年輕而漂亮的女生專職服務。這裏最低消費1000元,也就是一壺茶幾樣茶點。史如雯走進房間若有所悟地說:“我們來這裏來對了。”
兩人坐定,服務小姐問喝什麼茶,敫仕隆說:“我要紅牛。”問史如雯要什麼。史如雯覺得來這麼高檔的茶館不喝茶是浪費,她說:“還是來點茶吧,我也學學。”
“我本來要陪你喝飲料,你要學那就喝茶吧。”敫仕隆對服務員說,“紅牛不要了,給我們來一壺台灣高山茶吧。”
史如雯問敫仕隆是否常來,敫仕隆說他平時很少喝茶,隻是陪領導來過幾次。史如雯問:“嵇望德愛喝茶,你知道嗎?”
敫仕隆說:“我知道他愛喝茶,還知道他愛講茶,但不知他來過這裏沒有,下次你幫我請他出來。”史如雯說:“昨天我跟他談你們廠轉產的事,剛說出來他就反對。”敫仕隆問為什麼。史如雯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沒跟他深談,他說戴鼎不會同意,他說能爭取到1000萬複產已經不錯了,好像還說你不踏實。”敫仕隆沉默一會,心想嵇望德說他不踏實主要是針對他得了一千萬以後不想經營魚粉廠這件事,問:“有沒有改變他態度的可能?”史如雯說:“就看你的水平了,事在人為,我認為世界上什麼事都可以改變,除了死人活不了之外。”
“死人也活得了,現在科學的進步真令人不可相信。”敫仕隆說,“嵇書記除了喜歡喝茶之外,還有什麼嗜好?”
史如雯一笑說:“我可不是你的私家偵探,你們當官的男人都喜歡什麼?”
敫仕隆聽史如雯的口氣像是對嵇望德有些不高興,他們兩個不是剛一起去首都玩回來嗎?兩個人在首都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但是如果她跟嵇望德有什麼事了,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敫仕隆說:“你一定想說當官的男人喜歡女人吧?其實不當官的男人也一樣喜歡女人。”
史如雯說:“喜歡是喜歡,但性質不一樣,人一旦當了官往往就變態了。比如說脾氣,誰都會發脾氣,隻是發脾氣的方式不一樣,人在當官之前發脾氣一般別人會知道他為什麼發脾氣,可一旦當了官,他發脾氣常常就讓人莫名其妙。還有,人無論多麼正直,多麼講義氣,可一旦有了一官半職,正直就沒有了,義氣也不見了,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會,還有,你的朋友一旦當了官,你很有可能就將失去這個朋友了。”
“不是有可能,完全是事實。”敫仕隆說,“想不到你對官場的見解那麼精到。”
史如雯說:“我這些年跟官場裏的人不少接觸。”
敫仕隆說:“接著剛才的話題,嵇書記還有什麼嗜好?”
“你說你們當官的男人有什麼嗜好?”史如雯說,“升官、發財、玩女人。”
敫仕隆說:“嵇望德貴為市委書記,升官對他來說,不會有太多的誘惑了吧?”
“我以為你很聰明,想不到會如此愚鈍。”史如雯說,“升官發財玩女人三樣東西你說哪樣有止境,你不是也不滿足你這個廠長嗎?”
敫仕隆突然發現她看問題比他深刻得多,但他不明白的是,她今天的話分明是針對嵇望德的,她怎麼會是這樣呢?但回頭一想,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讓她透露一些有關嵇望的事,他說:“聽說嵇望德做了多年縣委書記了。”史如雯說:“嵇望德在正處這個位置上已經換過幾次崗,做過幾年縣長,縣委書記也做個兩個地方了,他不少說自己老留級。據說,前年還專程跑到香港去給人看相,相師說他很快就有機會動,他以為真有機會提拔了,誰知還是處級。”
以往南屏市的市委書記都兼職地委委員,這種兼職名義上說為了工作好做,實際上往往讓獨裁者更獨裁,地委委員作為地委領導,在市裏誰也監督不了。 敫仕隆說:“他到南屏之後可能就有機會升副廳了,南屏的市委書記一般都兼南非地委委員,地委委員就是副廳了。”
史如雯說:“那你趕快利用利用這個機會啊,到時水漲船高,你就有好處了。” 敫仕隆問怎麼利用。史如雯一笑說:“你可以找機會請他喝茶,然後說你會看相,故弄玄虛說他什麼時候就可以升官,到時真升官了,他能不買你的帳?”敫仕隆說:“等他升官後再同意我轉產嗎?”史如雯說:“難道不轉產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敫仕隆說:“可是我對看相算命之類一竅不通啊。”史如雯說:“你真以為有人會看相嗎?那都是騙人。要不你找一個相師之類也行,就讓他給嵇望德看,到時你這個牽線人也不會沒有好處。”敫仕隆說:“如果嵇望德真有這方麵的興趣不妨試試。”史如雯說:“聽說你經常到盲妹那裏去,你不會讓盲妹幫幫你嗎?”
敫仕隆茅塞頓開,他覺得自己好糊塗,現成的人怎麼不利用利用?他突然覺得史如雯是上帝派來為他服務的,當初沒有她他就沒有機會認識史如馨,現在沒有她也許就沒有人給他指點迷津。服務小姐精心泡出來的茶,他們每人隻呷了一小口。敫仕隆買單後色迷迷地望著史如雯問:“我怎麼謝你呢?”史如雯說:“你趕快讓人去飯店結帳,從來沒有人敢欠那麼多,就是你攪世蛇了。”敫仕隆說:“明天馬上辦。”史如雯扭頭拿包時,胸部凸現出來。他想,史如馨是越長越像老太婆,而史如雯是越長越像姑娘了,但什麼時候能再跟她重溫舊夢?他跟史如雯是兩根曾經交叉過的直線,還有沒有機會再交叉呢?
他們坐到車上時,敫仕隆有些不舍,反正自己沒有事,便問是不是再找個地方聊聊天。史如雯說:“跟你這種人沒有什麼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