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裏,本心皆妄然。”
原來,那空著的沒有題的字,是這樣子的。
甄士銘呆呆的望著賈環,隻覺得身邊吹的風,耳邊聽的夜聲,都化作了寂靜。他又有了那日剛從山下下來站在曲橋上的感覺,好像腳下是白雲萬丈,身邊是霧靄茫茫。
突的一個激靈的功夫。他睜眼一瞧,卻似是哪裏都沒有人了。摸摸身邊的石頭,冰涼如水,哪裏像是有人曾經呆過。
甄士銘跳下來,他心裏還很混亂,整個人也有些糊塗,腦中隻記得方才賈環念的四句話。
冷月掛長空,川流東自來。溝壑千萬裏,本心皆妄然。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曲橋邊,迎麵走來兩個打著燈籠的丫頭,正在細細碎語。
“聽說三爺快不成了。那趙姨娘當真毒辣,想著法子要弄不入流的手段去害寶二爺,誰成想害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巫邪那個東西,可真要命。”
“她早先不是用過一次麼,被發現了居然還不知悔改。”
“算了,反正那三爺也不是甚麼好人,總是欺負下人。這就叫母業子報罷。”
甄士銘一口氣沒有順上來,胸口憋悶的慌,踉蹌著幾步上前抓住那個丫頭,喉嚨裏咯咯作響,厲聲問道:“你說甚麼!方才,你說甚麼! !”
那丫頭似是被嚇了一跳,又驚訝又害怕,哪裏顧的上回答他的問題,一個勁的喊著放手。她是新來的,並不怎麼認識這位甄家來的客人。何況如今夜深,更看不清人,一急,就喊著來人,隻怕是賊人摸了進來。
甄士銘滿腦都是那句‘三爺快不行了’。他想怎麼可能,方才賈環還同他說話來著。
這頭又有人循聲而來,把他扯開,慌亂之中不知是誰撞掉了燈籠,四周更顯漆黑。吵嚷間一個家丁急嗬嗬的過來罵道:“這裏是薛姑娘的地方,你們吵甚麼。得罪了人家薛姑娘,你們是不想幹事了罷。人家可是快成你們正兒八經的二少奶奶了!”
“管家,這裏有個瘋子。”
“二少奶奶,不是聽說是林姑娘麼?”
“林姑娘?老太太和薛夫人都商量好了,林姑娘,大概也就是林姑娘了。”
再也沒有忍住,憋著的那口氣一湧而上,甄士銘隻覺口中一甜,腦中轟的一聲炸的金星直冒,他隱約間覺得身體仿佛軟倒了下來,冰涼而溫暖的感覺襲卷了全身,四周一派沉靜,就像是方才環兒親了自己那種感覺一樣……
朦朧間他突然想起來,當年第一次睜眼看到這個世界,他麵前的甄家老父老母笑的十分的慈祥,而他,好像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他們了。
☆、似真似假難尋
明月皎皎清冷,映出紅塵喧紛。
清輝掃至一間公寓,透過開著的落地窗探了進去,滿室光華流轉。
一個趴在寫字台上熟睡的年輕男子‘啊’的一聲從夢中醒來,眼神茫然,神色懵懂。
姑蘇城裏有條十裏街,十裏街裏有個仁清巷,巷裏有一個古廟,因為比較狹窄,當地的人就稱它為葫蘆廟,就在它旁邊,恰好有一家鄉宦,姓甄,名費,字士隱。
這天,從葫蘆廟裏走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叫賈化,字時飛,是一個沒有什麼錢的窮書生。家裏原先雖然也是讀書人家,但是家道中落,日益不濟。這次前來上京趕考,也隻有指望科舉成名。他聽到街上有人在說什麼‘三劫後,我在北氓山等你’這樣玄乎的話,就出來看一看。
之前在廟裏時,聽著有好幾個人的聲音,出來一看,卻隻有一個人站著。
那個人正是隔壁甄家的老爺。
於是賈雨村就笑著問:“老先生在這裏看著,是不是街上有什麼好玩的事?”
甄家的老爺回道:“不過是逗小女玩耍,兄台來的甚妙,願否進府一敘。”
“卡。”
儒雅的甄爺和英俊的書生停下腳步。
一邊的導演疑惑的看編劇,那年輕的編劇利落的跑上前,親自給兩個演員整了著裝,而後才道:“甄老爺雖然有錢,但他是一個謙和的人,書中可能沒有細寫。不過他對於賈雨村,如果能透出一種欣喜和期待結交的感情,或許會更好。來,繼續。”
話說完,他又噠噠噠的跑了下去。
燈光攝像機準備,開拍。
導演是編劇的大學同學,撐著下巴看了他半天:“小甄啊,你這是要搶各種飯碗嘛。道具擺放要管,道具製作要管,嘿,你啥時候懂那麼多東西?以前你不是寫完就扔給我不管的麼?噢,上次同學聚會被導師訓話啦。”
“我那叫天生聰明。”
“……要臉嗎?”
甄大編劇給他賠笑:“哎,我就是知道嘛,你問我我咋回答。你說吧,這拍電視也要看緣份,說不定這就是我的緣份呢。我可以不收工資,你就寬容我一下哈。這不經典名著麼,我激動啊。總得表示出最大的誠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