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若愛有來生
作者:黑月亮
☆、身世。1
1989年夏。
那一樹一樹風鈴一樣美麗的梧桐花開了,淡淡的淺紫色,散發著濃得化不開的憂鬱,那些懸掛的風鈴,就這樣靜默著,在風中搖擺成孤獨,影影綽綽。
在一顆上了年紀的梧桐樹下,有幾聲微弱的嬰兒啼哭,尋聲望去,在一張金黃色的絲綢棉被裏裹著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嬰,雙瞳剪水,令人驚歎。
但這樣一個貧窮寂寥的村莊,怎麼會冒出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嬰?連見多識廣的村長也皺起了眉頭。
這時,擁緊的人群裏,突然冒出女人柔弱的聲音:“村長。”頓了頓,她說:“這娃不如就讓我養吧,等她親生父母找到了,我再歸還。”
這個說話的女人,村裏人都喊她醜姑,她獨自流浪到這個村莊,幸而好心的村長收留了她,讓她在一間閑置的茅草房裏暫住。村裏人之所以叫她醜姑,是因為她那整張臉上都爬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疤。雖然她不過二十多歲,但在這個村莊,沒有男人敢娶她,她亦不願意談嫁論嫁。
大夥兒聽到醜姑要收養這個女嬰,都唏噓不已,他們一邊責罵丟棄女嬰的父母,一邊嘰嘰喳喳的討論今年的莊稼收成不好,他們擔憂醜姑連鍋都揭不開。
醜姑淡淡一笑,那些因為微笑而跟隨肌肉扯動的傷疤在五月美好的天氣裏顯得格外觸目。也許這樣的成熟淡定和她的年紀不符,但是醜姑就是這樣的人,仿若出家人一樣看開。
村長雙手攏在背後,愁眉苦臉的思考片刻,最後無奈的同意了。醜姑略帶激動的擠過人群,她輕輕地抱起樹下的女嬰,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睛閃過一道絢燦的淚光,就像梧桐花一樣憂傷。
大家見醜姑甘願收養,便都你一言我一言的散去。關於那些閑言碎語,醜姑總會淡笑置之,也許是那些被她塵封的痛苦往事練就了她如今對所有磨難的淡然和緘默。隻是關於醜姑的過去,村裏的人一無所知。
回到家中,醜姑小心翼翼的打開絲綢棉被,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女嬰粉嫩的臉蛋,醜姑在棉被的底部看見了一塊被一分為二的玉器,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來細細端詳,上麵竟然沾有若隱若現的血跡,醜姑的心跳隨著這些刺眼的血跡而加速,她慌亂的打量女嬰一番,發現血跡並不是來自女嬰,懸掛的心才稍稍平穩,但心裏仍存有一絲恐懼。
看著懷中這個乖巧漂亮的女嬰,她輕聲說:“要不就叫你依暖吧,依是相依的依,暖是溫暖的暖,就像外麵的陽光一樣溫暖,好不好?”
自從家中多了個哇哇待哺的嬰兒,醜姑顯得更為忙碌了。白天哄著依暖,太陽快下山時,她就把依暖綁在背上,然後在夕陽的餘暉下,忙碌起一天的農活。
因為嚇人的外貌,醜姑雖然一個人獨居,但從未有壞蛋騷擾過,這也許就是醜姑一直默默的留在這個村裏的原因,寂靜中有一份安寧,盡力的躲避塵世。
☆、身世。2
六年過去了。小依暖從嬰兒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女孩。
醜姑空閑時,就會撿根小樹枝在泥地上教小依暖識字,依暖天性聰明,一學便會。醜姑欣慰之餘,也會歎息一聲,她不想依暖像她這樣,背朝天空麵朝黃土生活著,她亦覺得依暖天生不屬於這裏。
雖然依暖出落的人見人愛,卻並不討村裏的其他小孩喜歡,每當她一個人在地裏割草時,其他的小孩就會跑過去把她圍成一個圈,繞著她唱她們自編的歌謠:“依暖依暖被人扔,梧桐樹下醜姑撿,沒有姓來沒有娘,陪著醜姑討飯來,醜姑醜姑像怪物,臉上都是蚯蚓爬,笑容賽過母夜叉……”她們還沒唱完,依暖就使勁地推開她們,依暖用稚嫩的聲音朝她們大喊道:“誰說我沒娘!誰說我娘醜!你們不準說我娘醜!她一點也不醜!”喊完,依暖撒開小腳丫跑開了,一邊跑,一邊用袖子抹掉眼淚,她寧願別人欺負她,也不想別人欺負醜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