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躺上病床吊針，邱叔叔為她冰敷時，她發現邱叔叔也熱淚盈眶。
“小邱，誰家的女兒？”童彤找邱保誠找到醫院；
“童教授的女兒~”
“哪位童教授？”
“童誌，史學家。”
“他在哪？他是我二叔！”
雖然，不是因為書童找到了官太太的姐姐才出牛棚，但她的成長離不開堂姐一家對她的關懷。
書童改變了想嫁給邱保誠的朦朧愛意，她遇上尚生當然是主要原因。
為了成全年齡與她不相上下的外甥女，促成江月與邱保誠的結合，更是重要原因。
堂姐有一子一女，子名叫江海，卻是飛行員。
堂姐說：這叫海軍航空兵。
的確江海是駕駛一種“海上飛機”高速飛艇試驗時犧牲的。
他們說這飛艇加速度比飛機還快，江海在脫機彈跳時，機器故障。
降落傘沒有及時打開，江海連人帶座隨著加速度的慣性，像子彈一樣射入大海。
心髒驟停，海水嗆入心肺。
多年之後，童書童才知道這種飛艇尚生有參與設計。
而且，正是這飛艇的緣故，尚生才離開了她，變成現在的尚雨江。
尚生記得駕駛飛艇出事的那一晚：兩撒江天。
從而起了現在的名字。
可是，尚生不曉得由此影響了童書童的一生。
童書童當然也不知道江海因飛艇出事，也影響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她就是童書童的同事白蘭的媽媽白彩。
白彩和白帆是大姐曾經所在孤兒院畢業的倆姐弟，
不知是否名字搞錯了？
弟弟白帆對色彩感覺特別好，一棵白菜他畫出七種顏色。
可惜文化大革命沒能上美術學院，憑“白菜紅了”進了歌舞劇團畫布景。
姐姐白彩卻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如風帆。
先到海燕文工團，因海上風浪大，跳舞閃了腰，轉到海軍醫院成了白衣使者。
因邂逅飛行員江海，演出一場海舞風帆浪漫劇。
海軍航空兵是當時我國新軍種。
江海是最年青的飛行員，14歲就進入航校。
廣州十九路軍陵園的跳傘訓練塔，常見他少年身影。
可正是因為跳傘，結束了他十八歲的生命。
作為中國第一代水上飛機試飛員，他選擇了永遠擁抱大海的夙願。
噩耗傳來，白彩已懷身孕，她不能告訴對方家長。
未婚先孕在那個年代，屬於道德敗壞，她不能給英雄形象蒙上汙點。
也不想讓人覺得她企圖攀附權貴。
但生命必須延續，何況是他們純潔的愛情結晶。
她要嫁人，嫁給當時最值錢的工人階級。
工人階級的大公無私，早已家喻戶曉，親自體會是白彩嫁了才知道。
所以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劉雲主任介紹魯大給她認識；
“南海造船廠先進工人，是憨厚的老實人”；
老實人麵前說老實話：
“我肚子裏麵已有孩子。”
但白彩沒有魯大憨厚，說是下夜班路上給人強奸~。
“這年頭，你要小心，以後我送你上下班。”
白彩得寸進尺；
“生男孩跟你姓，生女孩跟我姓。”
“隨你便。”
工人階級承諾像打鐵。
418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19
四
戰地黃花香血土，
汗流蔗甜心也甘；
雷雨大地天現虹，
風帆海歸魚滿倉。
1950年4月17日，
三亞機場大雨滂沱。
準備運送國民黨高級官員飛離的專機。
一位漂亮的女軍官被押上。
她就是，獲青天白日勳章的“名諜之花”楊玉珊。
而令人驚訝的是，押持她登機的就是她自己的親信副官。
這架繳獲的日本運輸機，好像是五年前載她來海南的同一架。
那時楊玉珊卻叫青山玉子。
她奉日本中國派遣軍本部調令，到海南島水上飛機“神風特攻隊”訓練班，任高級教官。
準備對付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航母。
不到半年日本投降，玉子搖身一變成了玉珊。
官銜由日本中佐升國軍上校。
挺著大肚子的楊特派員，拿著國軍第二方麵軍張發奎上將司令長官簽署的手令。
代表國軍接管日軍海南島海空基地。
中央軍正式派代表交接後，楊玉珊分娩產下一子。
但誰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當了母親的楊上校，仍留駐基地特訓隊任高級教官。
聽薛嶽的情報處長說：“來頭很大”。
所以連比楊上校她高級的軍官，都不敢打聽她的身世。
她的頂頭上司也僅知道，她原來是潛伏在日軍中的高級間諜而已。
今天，楊上校沒有平日的趾高氣昂，反而是一臉悲傷。
她的手在雨中滲著血色，顯然是剛才搏鬥的結果。
她的兒子不見了，情報處長卻要她執行立即撤離到台灣的命令。
怎麼解釋，甚至求情都沒有用，平時對她必恭必敬的下屬同事，竟敢把她綁起來。
居然還對她呼喝：“以黨國利益為重！”
又是黨國利益，這句話多麼熟悉。
飛機冒雨起飛，轟隆聲中…
重現五年前的一幕：
廣州，日本21軍司令部。
吉川野大佐嚴肅地給青山玉子少佐下命令：
立即趕赴海南島，執行重要任務。
事關緊急，“雙重間諜”的楊玉珊，馬上設法到孫逸仙醫院。
想不到當日，醫院戒備異常。
她先要到檢驗室拿婦檢結果。
一個護士戴著隻露兩隻眼睛的大口罩，快步向她走來。
沒等青山玉子會意，急忙地塞一張檢驗單到她的手裏麵：
“沒事沒事，多吃點牛奶補點鈣就好了。”
一邊高聲講，一邊低聲說：
“現在危險，趕快離開。”
本來，青山玉子想順便見見晨生光夫博士的念頭被打消。
到了海南島住地，青山玉子才有機會仔細看看這張驗單。
這是尿檢；抬頭無名無姓，檢驗結果呈現陽性。
表麵看不出什麼異樣，青山玉子用打火機一燒，檢驗結果旁邊燒出一行字：
黨國的利益為重，立即拿掉！
誰？
三個月後，青山玉子知道要拿掉什麼了。
因為肚子慢慢脹起來。
420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21
又是三個月後，青山玉子中佐成了楊玉姍上校。
毫無掩飾的肚子也變大了。
來基地視察的鄧龍光將軍，盯著“名諜之花”的肚子半開玩笑的說：
中國種嗎？
“是”楊玉姍斬釘截鐵。
“那就好，國民黨人也是人，為了黨國利益，女人更不容易啊。”
其實，楊玉姍感覺到，孩子父親的犧牲有隱情。
但她沒有埋怨任何人，隻想早日結束戰爭，把孩子撫養成人。
蔣介石說，三個月消滅共軍。
可是局勢變化朝相反方向發展，現在海南島肯定是共產黨的天下了。
台灣桃園機場已經在望。
她和童真的愛情結晶，卻留在了海南。
孩子是烈士的後代，上帝一定會保佑他的，佛爺一定會保佑他的。
楊玉姍又劃十字又合掌。
副官在下機前，已經幫她解開了束縛。
下機後楊玉姍第一件事，是找原廣州警備司令任上撤職的尚辰。
詳細了解她愛人童真的具體死因。
1944年12月2日，廣州孫逸仙醫院。
接到一位用專機送來的急救傷員。
從大本營調來的神刀晨生光夫大夫接到指令，務必把這國民黨將軍救活；
因為第6方麵軍司令岡村寧次要親自和他聊聊。
此人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率不足2000人在廣西龍虎關頑強抵抗。
使日軍王牌獨立第23旅團攻擊6天之久，才身中7彈，昏迷被俘。
主治大夫晨生光夫很頭疼，傷者其中彈是大口徑的機槍子彈。
雖然都沒中要害，此人不馬上殞命已經是奇跡。
手術隻能分二次到三次進行，否則子彈未取完，命已經沒了。
第一次手術後，人已經恢複知覺。
報紙馬上刊登：蔣介石王牌中的王牌青年師少將師長尚辰被俘。
經過三天激戰，尚辰奉命突圍與從廣東廉江撤退的第135師彙合。
副官白忠駒統計：減員過半，而且幾乎彈藥耗盡，由於德製式獨特，彈藥一時無法補充。
所繳獲的日本三八槍，子彈口徑與德國MG和MP係列都無法相容。
土八路視為寶的東西，在習慣使用衝鋒槍的尚辰官兵手裏，隻能當近身搏擊的刺刀使用。
原尚辰準備隻用來帶路的土八路，南路抗日解放軍粵桂邊縱派來協助的一個大隊，現在派上了用場。
尚辰把這粵桂邊縱百裏挑一的300個土八路全部分到各個團，作為臨時戰地武器教官。
特別把土懷明有意挑選的30多位歪把子機槍手，臨編成機槍隊歸尚辰自己直接指揮。
接上峰命令突圍時，尚辰已中三槍。
他命令熟悉環境的土八路鄭秋，帶領打剩的幾百官兵弟兄撤離，與土懷明派來接應的部隊會合。
歪把子機槍隊長鄭秋要求死活與尚辰在一起。
尚師長撥槍對著才剛認識幾天，卻心血交融的戰友，命令他立即帶部隊衝出敵人合圍。
師長一招手，副官習慣記錄：
唇齒相依咬粵西，
湘桂刀光硝煙迷。
熱土為何暖生態？
八千子弟喋血泥。
“你和鄭秋一起走，給青年師留種！”
不！兄弟們離不開您！
“我有親弟在廣州，叫忠義…”，副官把上司送給他的筆還給上司。
尚辰拍拍忠駒肩膀：“全國民眾都是我們兄弟姐妹！”正要跳到另一個彈坑，引開敵人。
一排子彈掃過來，
副官當場犧牲，尚辰也連中四彈昏死過去。
日軍機關本部諜報官青山玉子單獨約見外科主任晨生光夫。
開口便問：“你想救他嗎？”
“怎麼個救法？他要做第二次手術。”
“我說的不是這個救，你明白。”
“我明白，未做第二次手術康複前不能移動，否則有生命危險!”
42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23
“這是上峰的命令，我也沒辦法。”
青山玉子是雙料間諜，她是軍統潛伏在日軍的特務。
她認為晨生光夫大夫可能是中統的人，起碼是位有良心的中國人。
青山玉子太了解他了。
1937年的台南，楊玉珊、童真、尚辰在高中畢業典禮後，互換筆記本。
童真以優異成績考上東京醫科大學。
尚生也因有個在錢的爸爸到美國讀預科。
隻有楊玉珊考上了本地的台大文學院。
他們三手互握，腦袋碰到一起同聲說：
努力，興我中華。
尚辰擰過頭來注意地環顧了一下周圍，他怕日本人聽見。
楊玉珊卻朗朗的笑起來：
怕死，真怕死！
“你才怕死呢，
我是怕，壯士未酬身先死，娶不到你這靚妹妹，我後悔死了。”
楊玉珊沒有回答他，用眼睛乜斜了一下童真。
童真也沒有反應。
臨別，童真語重心長說了一句話，
記住：我們是中華民族。
好笑，現在童真卻叫晨生光夫。
不過，我楊玉珊也變成了青山玉子。
但我們的心，我們的情永遠不變。
“你想要你男朋友的命？” 童真嚴肅對青山玉子低聲說。
“你別想把我撇了”，青山玉子卻高聲應答；
她討厭這位光夫這個時候還裝模作樣，他應該知道，玉子的心中是誰。
青山玉子到醫院得軍醫部看病，第一眼就認出晨生光夫是誰。
她多想馬上擁抱他，但她知道，她隻要多看他幾眼，不但會犧牲自己，也會犧牲她朝思暮想的愛人。
現在沒有辦法，“上峰”命令她要攤牌了。
因為根據情報，日本人要給半昏迷狀態的尚辰換上皇軍服，拍照上媒體。
童真也很急，唯一的方案就是把尚辰運到澳門柯麟開的診所。
但此策將會暴露中共地下黨組織給國民黨。
童真立即請示上級，中共南方局指示，不惜一切代價拯救尚辰，但必須保證生命安全。
從尚辰的身體實際狀況考慮，童真還是等二次手術成功再說。
晨生光夫對著土肥原說：現在病人還不能說話，神誌不清，拍照毫無意義。
弄不好，我無法向岡村司令交代。
國民黨軍統也隻好作罷。如果沒有晨生光夫的配合，就憑青山玉子單槍匹馬也無所作為。
令青山玉子盡快“爭取”晨生光夫。
這正中玉子下懷，青山準備用“美人計。”
她是這樣向上峰彙報的。
晨生光夫為青山玉子檢查身體，那裏都按，就是不按她上峰和下屬。
“你不怕我有乳腺癌？”
光夫認真看了一下，“隻要你有良心，百毒難侵。”
“你不是男人！”
“我是男子漢！”
護士劉雲進來，光夫示意玉子著衣，去洗手。
“你嫌我髒！”
晨生光夫急忙揮手，示意劉雲出去。
壓低聲音：“你這樣沉不住氣，很容易出事的。”
然後提高嗓音：“這是醫生的職守，請原諒，青山小姐。”
劉雲在外聽到，忍不住卟哧一笑；青山是香港精神病院所在地。
我能沉得住氣嗎？
青山望著走遠的劉雲，白大褂包裹著的屁股像有意扭動。
“真姣”，
光夫一定是喜歡上了那姣妞。
青山玉子氣憤地從後麵追上劉雲，故意從她身邊擦過，狠狠瞥了一眼。
青山少佐賭氣地拉開助手兼司機白忠義，自己打火，開車。
424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25
白忠義向背著身的影子彙報；
影子說：他，是不是共產黨？
三個月後，日本玩火燒到本土，光夫接到調令，赴衝繩島前線。
青山玉子正準備提前實施方案，又被日軍調離。
同時接到軍統密令：
“把廣州事宜交待司機跟進”。
玉子這才知道，司機白忠義是“自己人”。
1945年國際勞動婦女節。
廣州作為中國第一次紀念婦女節的地方，被戰爭陰霾籠罩。
西堤二馬路有家婚紗店，一對新人在試婚紗。
鏡頭搖近一看，新郎是晨生光夫，新娘是劉雲。
新郎和新娘扶著一位老太太從店裏走出來，徑直鑽入已經在路邊停靠，並且已經啟動的豪華轎車。
轎車司機把車轉個彎，對著江邊的碼頭停靠。
司機和新人扶著老人，一起上一艘汽艇。
哨聲響，一隊日本憲兵從孫逸仙醫院急忙追出來。
新郎忽然從已經開動的艇上，返跳回碼頭，對著趕來的日本兵大叫：
“哈牙苦！八格牙路！”
噠噠，噠…，艇上一排子彈把新郎打下水。
鮮血和新郎的領帶一樣鮮紅，在清碧的珠江，和碼頭的青石上流淌。
小艇已經消失在濃濃的晨霧之中。
1945年9月16日，廣州中山紀念堂。
張發奎上將帶著廣州警備區司令長官尚辰少將，正接受日本21軍司令長官田中六一中將的交接。
劉雲：“晨生光夫是被國民黨的人打死的…”
“也許不是真的，日本人為了逃避罪責才這樣說。”
尚辰司令官在劉雲麵前發誓；
“我一定要把這事情弄清楚。”
當時被化裝成老太太的尚辰，與新娘劉雲一起被安排艇的前艙。
他們隻知道後艙甲板上與敵人發生了駁火。
船開到番禺三支香水道後，他們才知道晨生光夫又重新跳上了岸。
四年後，尚辰跪在劉雲麵前，向她求婚。
“你是抗日英雄，我受不起。”
“你和光夫才是真正的英雄，我是罪人。”
“你用什麼來贖罪。”
“隻有用命。”
“你的命不是交給黨了嗎。”
“我們都是為了黨國，我知道光夫和你都是黨的人，我們在兩條戰線上，……
你們中統軍統都和我們統一在校長的指揮下。”
“你們一會兒認為我們是共產黨，一會兒認為我們是國民黨。”
劉雲此時也猜到光夫是共產黨，估計當時光夫一定是為了要完成什麼任務，才不能跟他們一起離開。
但劉雲什麼黨都不是，如果硬說是，她隻是複仇黨。
她之所以強調“我們”，是因為，她和光夫的心早已經結合在一起。
劉雲答應晚上和尚辰好好談談。
今天警備區司令長官尚辰喝多了，回到公館。
還不斷說胡話；
“我不當這個司令了，我要重建我國海軍，要讓全世界人看……”
已經等候多時的劉雲，扶這位司令長官到睡房。
突然，她從裙底摸出匕首，看著尚辰脖子上的動脈~
“光夫，我知道你就是童真，我對不起你…
你為什麼這麼早就要離開我，你還記我們三生誓言嗎？”
光夫和尚辰是兄弟？
看著淚水從尚辰的眼眶往臉頰流淌。
匕首從劉雲手中脫落，沾上枕頭的淚水，
那也是劉雲同時滴下的。
這天晚上，劉雲老實告訴尚辰：
她什麼“統”都不是，隻是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
光夫確定是國民黨特務設計殺害的，我隻是希望中國人兄弟不要相殘。
426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27
尚辰第二次跪在劉雲石榴裙下，發誓他不打內戰。
尚辰鄭重告訴劉雲：
他已遞交辭呈和報告，希望轉到國防建設工作，實現他和童真的夙願：
建設強大國防海軍，保衛祖國的海疆不再受侵略。
如果當局要他繼續內戰，他立馬解甲歸田。
到尚辰家鄉台灣桃園，或劉雲家鄉南海桃園都行。
劉雲從尚司令那兒回來後，一個星期過去了，
又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尚司令簽署的文告，還是貼了又被共產黨撕，撕了又被國民黨貼。
她對這位由崇敬變愛慕的民族英雄大人，徹底失望了。
劉雲看尚辰每天送來的鮮花，每一朵都滴著晨生光夫的鮮血。
她要複仇，想起尚辰送的給她的白朗寧手槍。
番禺蓮花山，一位信女，在觀音像前長跪不起。
戴禮帽的白忠義閃入，走到信女身旁，也脫帽跪禪。
一支槍口頂著白忠義的太陽穴：
“你為什麼開槍？”
“他是共產黨！”
砰！
“我也是共產黨……”劉雲自言自語，轉身離開。
眾和尚不為所動，依然有板有眼地敲打著木魚，
“南無啊尼駝佛……”
治安隊接到舉報，第二天才來。
“人手不夠”鄭遂仁邊向方丈解釋，邊玩弄殺手留下的白朗寧手槍。
好靚啊！
從死者身上，也搜出一把王八蓋子，正好拿來交差。
五
風攬狂雨情一體，
雲浮天外地心牽。
春含冬雪心太酷，
非誠勿擾戲真言。
海空學院的女飛行員班36名學員，能上天的隻有18名，剛好是一半。
早她們兩年入學，但年齡與她們差不多的男班學員丁東說：
壞了，不夠配對了，急忙追空姐去了。
彭華，諧音“班花”，是女飛行員佼佼者，她才26歲，已完成近千小時的空中飛行。
再過半年，衝破女子飛行世界紀錄一定沒問題。
今天，回家陪父母吃飯。
既然陪吃，當然不是自己做。
是難得的一年一度，享受爸爸廚藝的機會，也是聽媽媽嘮叨的機會。
誰也沒想到，一個高級國防科技專家軍官，做菜有一手。
你聽說過傳遍省港澳的“詐騙鬼王”沒有？
“詐騙鬼王”菜式當然沒用鬼，也與油炸無關，是榨菜炒鮭魚片。
其廚藝，隻有老爸得了；
刀工特別考究，榨菜絲細如青絲，魚片薄如蟬翼。
含有蝦青素的鮮紅魚片，卷有像蟹青皮的榨菜絲；
生如紅裝素裹，
熟如金皮草包。
關鍵是火候，掌握必須到位；
待魚片卷起榨菜絲，肉色由桔紅變金黃，濺入少許紹興黃酒。
就可上碟。
聽說，哪位文人因三次都買不到鮭魚，又猴急。
嚐試用桂花鱸魚替代，改名為“三吻貴妃醉酒”。
428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29
名字好聽多了，名聲卻糟蹋了。
“兩個字名字都不好聽，”女兒發表自己的看法，
“那你自己起一個，聽說你這個班花也是個女秀才。”
“太小看你女兒了，你女兒馬上就是飛行女狀元了，土才說秀才才相當於現在的小學畢業。”
“飛行女狀元，屬於武狀元，還是文狀元，土才是誰？”
媽媽通常在關鍵時刻才發話。
“文武雙全，你女兒將是世界第一，我知道土才是誰，就是賈熙正的幹兒子。”
父親替女兒答。
“賈熙正是誰？”
“英雄董瑞呈的妹夫。”
“哇，要不要再吹大一點。”
“我可以馬上給老賈打電話。”爸爸要佐證，一急像個孩子。
“打電話做什麼？”媽媽問，
“問土才在哪？”女兒替父親答。
“你找土才做什麼？”父親反問女兒。
“做你女婿。”母親替女兒答。
女兒囧住了，知道一年一度的嘮叨馬上開始，
原來父母在唱雙簧。
其實，母親根本不知道土才是誰，看到女兒這麼緊張，錯不了。
她就怕女兒不緊張，26歲了，而且馬上還要去什麼莫斯科航空技術學院深造，一過30歲就麻煩了。
艦艇研究院703所副所長的父親也急，破戒告訴女兒：
土博士不是呆在女兒所說的，這個島，那個島。
現在704所任主任設計師。
他們所上次與703所說好，借調土博士三個月，土才半個月就解決了問題。
賈熙正不守信用，提前急著要他回去。
“好像是他的監護人似的”父親對這位英雄的妹夫很不滿。
好，看你女兒的，會讓他到你身邊的。
才貌雙全的彭華，一向很自信。
彭班花和土才分別整整十年，想找他承諾“畫俏像”不止十次。
可一直連他究竟在哪，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找了。
下個月就要到俄國，試飛聯合研製的第四代鷂式艦載機。
上級批假一個星期，立即起程上海。
說好在淮海路紅房子西餐廳會麵，彭華還買好了當晚的“紅磨坊”歌舞劇票。
她和這位十年不遇的土博士，要好好浪漫浪漫。
曆史悠久的西餐館，來了位穿緊身空軍飛行員製服的少校女軍官，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側目。
彭華的自信，不是沒有道理的。
更令人矚目的人出場：衣著邋遢，胡子拉渣，白發如亂麻。
如果不是班花認得他，服務員已經把他趕出門口。
“上校”，少校女軍官起立向這位博士敬禮，為的是以視正聽。
“我剛解決了個大問題，”穿著工衣的土上校，像個忘了帶工具包的水電工。
“否則，還來不了呢。”
當時的彭華，真不知作何感想。
“這麼忙嗎？”
“你不知道，我差不多十五天沒睡覺，唉，總算搞定了，還是多虧你的啟發。”
“我，”彭華又沒有在他身旁，如果是，起碼沒有現在這麼邋遢。
忽然阿華想，這輩子也許不會很浪漫。
“大庭廣眾，不談技術問題…，這羊排不怎麼樣，烤得又焦又生，冷凍時間太久了。”
土才記起保密原則。
“你對吃，倒是很‘淹尖’的,可看你穿這，怎麼登大雅之堂。”
“民以食為天嘛，朱元璋當年穿得比我還窩囊…，你又不是上海人，怎麼講究這個。”
“你是移民上海人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騙你還那麼老遠來，不用錢買機票啊。”
“你們飛行員還要買機票？聽說空姐都不用。”
土才說，他名義在上海，實際整天飛來飛去。
“幾乎艦艇研究院，航天航空研究院，電器科學研究院和核工業研究院，所有的專業所都去過。
累死了，不過我有積分，可以去廣州看你幾個來回。”
“你下個月看不到我了，我要到莫斯科；回來我們就結婚，我媽嘮叨死我了。”
“我們原來談過戀愛嗎，這麼快。”
“沒談過嗎，要怎麼談。”
“我也不知道，反正覺得好像…，好像我剛才解決的火箭彈速度，噢，軍事秘密，結了婚再談。”
430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31
“解決不就得了，還談工作幹什麼，就是結了婚，機密還是要保守的。
你的軍銜比我高，覺悟怎麼沒我高。”
“那，看來，我還要聽你教誨啦。”
“那還用說，博士也要聽老婆的。”
“老婆，我還要回去開會呢。”
“今晚還要看歌舞劇。”
“你怎麼不早說，劉清華今晚要聽取我們課題小組彙報。”
“劉清華，你們院長是軍委副主席。”
“你不知道嗎？你這個大校的女兒。”
“哦，你查我底。”
“不是我要查，是你爸來電話要查，問我有沒有對象。”
“你怎麼說？”
“我說有，可能是你女兒。”
“怎麼是可能呢？”
“還沒論證。”
沒有辦法，隻能退票。
他們的談話給服務員偷聽到了，幸好不是間諜：
“嘰吧幾號，調一調，反正你們也要退票。”上海人很精明。
“是‘幾排’…，算了，送給你吧。”
土才這樣大方，以後這個家怎麼當？”
鷂式艦載飛機，是為我國建造航母服役專門準備的。
這種仿“獵兔狗”技術性能的飛機，是我國航空技術的裏程碑。
可以做一個女戰鬥機試飛員，不要說中國，世界也居首例。
加速，拉轉，突然飛機也自動提速。
耳機指令和彭華判斷結果同時發出：“跳傘”。
但前麵發現村莊，彭華馬上再拉轉，飛機卻一個反轉，沿著冰河像火箭一樣衝向滑冰的小孩…
彭華本能再拉起操作杆，失控，把冰河鏟出近二百米的溝道，
飛機沒有爆炸起火，儀器儀表完整保存當時所有數據，
但彭華的心肝已碎裂。
在滇池做潛水環境試驗的土才，剛出水麵。
701所所長親自來到試驗場，要他立即趕赴哈爾濱。
到北京轉機時，突然又有車來接，要上校直接到沈陽鬆林飛機廠。
海鷗殲擊機是第三代艦載機改良型。
土才幾個月前，對此機尾控製結構工藝不完善提出質疑。
課題負責人說，這些小問題，下一步才說。
“請你先給我們的速度控製連接係統提寶貴意見。”
果然不出所料，這機出問題就在這裏。
“你們怎麼不完善就飛！這是草菅人命！”
“不要亂說話，這是兄弟單位。”
預先已經到達的704所少將所長，拉住容易衝動的上校博士。
土才在東湖邊，默默看著這湖水浪打浪24小時了，
24小時前，他才知道彭華駕機失事。
之前，他已經提出辭職。
他竟敢和副院長拍桌子：
“培養出什麼劃時代的女艦載機飛行員，是拿命來吹！”
一個月來，土旮旯情緒極容易衝動，
連平時他言聽計從的老賈，都沒折。
特殊環境研究室上校主任賈熙正，還記得旮旯初來報到的第一天；
門衛看土旮旯這麼年青，介紹信又沒寫黨員。
盤問來，盤問去，打內部電話報告。
等老賈急忙趕出來，土旮旯已經賭氣離開第二道門崗…
賈主任馬上命令第一道門崗把來者截住。
門崗立即拿槍指著土旮旯。
“你們就是這樣歡迎我，是我想來嗎？我回去考研究生好了。”
“不用考了，你已經是博士研究生了，這個課題完成，就是你的論文通過。為什麼你不入黨？”
“17歲能入黨嗎？”
“該寫入黨申請書了吧。”
“沒空，資本論還沒看完。”
43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33
老賈記起，老首長土懷明要求每個共產黨員都要看馬克思著作，“否則等於混黨票”。
可那時，旮旯才幾歲？
“不入黨很難提拔” ，老賈苦口婆心。
可現在的小旮旯，軍銜和幾十年革命的老賈一般高。
組織對他網開一麵，院所眾所周知。
政治部主任稱土旮旯為“黨外布爾什維克”，讓他參加黨委會議。
警衛幫他打卡，連廚房都專門給他留可口飯菜。
“留一個大烤給博士，他不吃矮瓜。”上海人餘師傅也會說廣東話“矮瓜”？
也許土旮旯給慣壞了。
星期天，
賈太太習慣給剛進門的旮旯，遞已經熱好毛巾；
“擦臉。”
土才捏在手裏，半晌，說；“主任，我不幹了。”
“怎麼回事？你馬上就可以享受國務院津貼了。”
英雄妹妹的話都不聽，看來，這旮旯是轉不過彎來了。
職業病防治所大夫問：科研單位的知識分子容易犯什麼毛病。
副院長回答：“神經病。”
對一個有責任心的科技人員，工作壓力也實在太大了；特別是像土才這些國寶級的“能人”。
能者多勞，其實不對；
忙的人忙到要死，閑的人到處找報紙。
這才是機關和事業單位的毛病。
你說怎麼考勤土旮旯？
他晚上通常幹到通宵，有一次，還把自己關在環境試驗箱裏觀察數據，差點沒有被烘熟。
那天，餘師傅問老賈：博士怎麼又沒有來吃飯。
吃完飯的老賈轉回實驗室尋找；隻見土旮旯手托著空飯盒，在看示波器；
見老賈進來，問：我吃飯了沒有？
可能是東湖的冽風太刺心了，土博士被牛虻刺背都沒有反應？
吸了血不算，還令背腫得和胸脯一樣高。
發燒，病了。
土博士不上班了，“我要為我老婆守靈。”
老婆？才吃一頓晚飯就叫老婆。
本來可以當嶽父大人的大校，也不承認，以為土上校腦袋燒壞了。
劉清華評價土才：技術上精益求精；思想上稀裏糊塗。
彭華的父親彭程，可是技術上拿得起，政治上過得硬。
遺腹子彭程的母親不知道是什麼族，叫：車庫。
那時沒現在那麼酷，小彭程以為媽媽曾經幫人家車褲子謀生，因為也經常為他縫補褲子。
生了彭華才知道，什麼是隔代遺傳：“吐魯番的葡萄、哈密的瓜，車庫的姑娘美如花。”
彭鵬為妻子守節如和田玉，但好友徐覺卻和一個姓皮特的南美舞娘搞了個私生子。
舞娘以為這個隻要“困覺”，卻不負責任的海員“阿覺”叫jouk，所以，把孩子起名叫Pitjouk。
那天在碼頭，見到阿覺的朋友“PenPen”,趕快讓彭鵬帶孩子去找爹。
彭鵬卻因在途中搶救Pitjouk，與海盜搏鬥，被推下海。
害了養父，不見了娘，又找不到生父的皮特周，有著強烈的中華民族情結。
認祖歸宗，把自己的姓放回首位。
周皮特的女兒，不會跳她奶奶的踢踏舞，但混血混得很均勻。
參選過中華小姐。
不是周娜非要攀高貴血統，也不是幹爹非得要繼續當“哎呀”嶽父。
是為了挽救革命同誌。
大校向上校鄭重介紹幹女兒周娜的曆史關係，和組織關係。
可土旮旯不以為然：父親幹兒子的女兒，不等於他兒子的幹女兒。
木木然的土旮旯，一點都不開竅！
看來，悲傷不但讓土才喪失了才智，土旮旯也固化成了石頭；
要不，土才上校對彭華少校的留戀，不亞於彭大校對革命事業的忠誠。
彭大校夫婦淒然也欣然；每年複活節，土旮旯必定到東湖蹭飯。
夫婦相信，肯定不是為了“鬼王”那道菜；
因為每次，土才都親手蒸武昌魚。
阿華的母親，一看到土旮旯，已經“口水滴滴涕”，她和女兒口味一樣。
土才說，他隻會這一味，因為宿舍沒有炒鍋，也沒有“詐騙”作料。
彭大校何嚐不想原汁原味。
434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435
六
心奉心茶心中嚐，
人生自品苦與甘。
莫求青春能長久，
隻願有緣溫柔鄉。
土博士的命也許沒有閑，一休息就想起一直想要畫卻沒時間畫的一幅畫：
在深邃的天地，粗壯的手舉著火把。
火把鬆香的默默燃燒，仿佛並不很情願把自己生命送給光明，
光焰帶著不舍的鳴響很輕~很輕，
啪，啪…，她也怕黑暗？
青煙在黝黑背景中如很虛，很無奈的白雲。
依依不舍告別碳的結晶，灰的墮落，
還有那一絲的溫柔。
男人舉起的手臂肌肉，被光撫摸的更加堅挺,
卻難想象到他擁抱女人的力量，因為陰影用意要演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