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亭仍然不放棄,說:“阿樹快告訴舅公公,這話是誰教你的?”
阿樹迅速地轉轉眼珠子,目光投向孟景春,似是在琢磨。孟景春見狀立即剝了一隻蝦塞給他,阿樹嚼了嚼,咽下去這才道:“不……不記得了。”
宗亭覺著分外好笑,心道沈英在家中得是吃了多少癟,又覺阿樹格外可愛,笑著笑著竟歎了口氣。
那邊董肖佚道:“宗大人若這般喜歡孩子,遲遲不成家又是為哪般?”
宗亭淡笑,回得一派坦然:“不是誰都有福氣娶得到能養活自己的夫人呐。”
沈英沉默半天,也隻說了一句:“謬論,明明是自己風流成性,你有多少紅顏知己自己都快數不過來了罷?”
宗亭輕輕挑眉,又剝了一隻蝦給阿樹:“各人活法不同罷了,互相體諒體諒。”又望著阿樹:“阿樹說對不對?”
阿樹點點頭。
“那以後舅公公老了,啃不動骨頭走不了路,阿樹會給舅公公養老麼?”
阿樹又點點頭。
沈英聽不下去,倏地起了身,將阿樹抱下來,給他換了個位置,自己則拖了張椅子坐到了宗亭旁邊。
宗亭嘖嘖兩聲,望著他道:“我說你那時候害我入台獄也就算了,現下還阻礙阿樹給我養老,心胸之狹隘簡直令人發指。”
沈時苓插話道:“他素來這個樣子,宗大人才知道未免太晚了。”
“不過我還得巴著他。”宗亭撐起下巴懶洋洋望著沈英,“辭官的事還是算了罷,你不做左相,我也沒機會做右相啊。”
沈英冷笑笑,偏頭瞥他一眼:“就衝這點我也不會讓你如願。”
“話不能說太滿。我可聽說某人當初求娶——”
宗亭話還未來得及說到點子上,沈英忽然起身將他拽了起來,拖著他便往外走。⊿⊿
孟景春擱下了筷子。
宗亭再回來時,卻未再提這茬。一頓百日宴吃得還算盡興,說下次再約,恐怕要到回甘與沈煥周歲的時候了,又要等到明年。
知心的故人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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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終究未能如願辭官。
當年上本求娶孟景春,曾豪言說要為朝廷再賣十年命,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這筆賬,皇帝那兒給他一直記著。當然,知曉這折子內容的,隻寥寥幾人而已,且這其中竟還不包括孟景春。
這種事,能瞞還是瞞一輩子罷。
於是沈英在愛妻麵前說“算了我還是回去做官罷”時,愛妻提了他耳朵,咬了咬牙道:“如此出爾反爾之輩,晚上睡地上!”
不過俗話說床頭吵床尾合,小夫妻拌個嘴發個火還當真就輸啦。故而沈英本在地上睡著,早晨醒來卻是摟著愛妻在床上膩著了。但到底是膩歪不久的,小床上的某隻快餓死啦。
菽園因為添了人口,越發熱鬧,待回甘長大些,孟景春的藥鋪終也開了起來。
沈時苓幫了大忙,又說若孟景春做得好,不出三年便會有分鋪。
孟景春笑說不會的,結果一語成讖。
這一年,正是建昌七年。
孟景春在分鋪手腳麻利地看完賬,指了幾處不對給掌櫃看過,便說家裏有事要回去了。她如今行事風風火火,看起賬和藥材來,那眼睛簡直毒得很。分鋪新來的夥計見東家這個樣子,不由好奇問了一句掌櫃:“東家是什麼出身啊?”
掌櫃撚撚山羊胡,回頭又翻看賬冊,嚇唬他道:“我們這個東家啊,刑獄出身,人在大理寺混過,很厲害的!你做事不要偷懶,萬一被她給捉住了,你就完蛋了。”
“哦哦。”那夥計被這般一嚇,也不敢多說,趕緊麻利地端著簍子去後院幹活了。
這一日正是回甘與沈煥的生辰,說好了孟景春做東,今年的生辰便在菽園過。
自這兩隻娃出生後,每年生辰便成了大人們聚到一塊兒吃飯喝酒的理由。
回甘喜歡熱鬧,自然很是高興,小小的人兒模樣生得十分惹人疼,故而總能收一大堆禮。沈煥倒也不賴,隻可惜每年收到的最大的禮,都是娘親給的。
兩隻小孩已會拌嘴,回甘總“煥煥,煥煥”地喊他,家裏人便也悉數都喊沈煥叫煥煥。沈煥其實是不大高興的,這麼喊好像總被喊小了一樣。
他又是個慢吞性子,每每和沈樹、回甘玩,總落了下風被欺負。可他又不敢和沈時苓說,因沈時苓對他十分嚴格,要是這種事情都去哭哭啼啼告狀的話,娘親估計又要凶他沒出息了。
今年過這個生日,煥煥不大高興。
最疼他的爹爹公出楚州了,不知道今日趕不趕得回來。
一早,牛管事便將他送到了丞相舅舅家裏麵,讓他在菽園等著。小壽星沈回甘已是換上了新衣裳,跟著阿兄後麵笑得很開心。煥煥看到回甘的新衣服,癟了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