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腿翹起,另一條腿隨意的壓在翹起的腿上。似乎是不怕穀中冰冷的寒風,他一手提了酒壇子時不時灌上兩口酒,臉上胡須滿碴,神情黯然隱藏悲。大石邊一個瘦小清秀的小將士靜靜地垂首而立,安靜的如同當初靳楚天決定進攻夏國時一般,仿佛不存在。
不知清冷的風中這樣的場景持續了多久,石邊豺狼油脂做成的火棒火光漸弱的時候從軍營方向走來了一個同樣清瘦目光卻炯炯有神的男子,一雙明亮的眼神在風中依稀搖曳的火把光線中堅定閃爍,唯是少了躺在大石上那男子的豁朗淡然氣度,可做得將軍,卻篤定無大石上那個男子淡然君臨天下之態。
聽聞腳步聲近,躺在大石的男子並不動身,甚至連頭也不轉,依舊自顧地灌了一口酒才淡淡冷冷地出聲問道:
“寧王兄可是已經安全到了夏都邑?”
來人一怔,隨即便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站在火把邊安靜沉默的瘦小士兵回話道,
“嗯。陳老前輩做事很周全,你不也安排了東關驃騎林將隨行的嗎,自然是一切順利。想來,也這就這月把的時間就能平定夏國餘下的問題了,你不必再操心這些。”
躺著的男子冷冷抬眸,仰頭便又一大口酒冷哼道,
“其餘的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是我這可憐的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洛雲將來是要擔起大靳這重任的,我把性格最溫和的寧王兄推到還是風雨飄搖的夏都邑,怎能不保他周全。”
來人一窒,眼神幾分苦澀,隨性的盤腿坐到大石上男子身邊,劈手搶過男子手中的酒壇灌了兩口才惆悵地開口:
“靳楚天,你真的至少比我幸運多了,你還擁有她完整的思念,可是我卻連向她道一聲對不起也不能!雖說是我們兩個人的任性才造成大靳的這一場動蕩,但如今我們都已經承擔了這殘酷的後果!你一舉滅掉夏國,如今百戰叫停萬事待整,百萬軍隊待編,夏國處處混亂,傳聞圖安又在蠢蠢欲動,一切都在等著你去平定,你又何必這樣的傷自己,這不是叫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嗎?!”
躺著的人忽然翻身魚躍而起,盤腿而坐,劈手淩空劫去酒壇,眼神冰冷的似是一把尖刀,能剜透人心,冷冷道:
“潘存陽,誰告訴你她死了?!皇祖母曾說過她是我大靳的福星,如何會舍得這樣離開!”
潘存陽一窒,被噎得一怔。眼前的靳楚天,這一仗之後更顯得疲憊,眉眸間卻更顯得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風。喃喃地輕輕搖頭,潘存陽道,
“靳楚天,別欺騙自己了。連靳莊主的死殺令都還未撤,你以為這意味著什麼?倘若她還活著,又如何忍心折磨著我們!你醒醒吧,寧王未必能做得夏王,十一皇子也未必有比你更強大的能力來打理大靳!你是眾望所歸的皇帝,將來後宮三千佳麗,你又如何拒絕?!那時你又如何安置心中的湮兒?!——雖然這話我說的太是荒唐,但是靳楚天,我隻希望你能看清楚事實!”
大石上倏忽沒了身影。潘存陽隻得對著空蕩蕩的冷風苦笑。
隱約的那個身影拋下幾句話:
“這天下不是我要的,我要的,隻有她。我信她·······不會舍得丟下我。”
原本陪著靳楚天站在大石邊的那個清秀小將士,恭敬的向潘存陽行了個禮,小跑步地跟著靳楚天的身影走開了,留下怔怔發愣的潘存陽,似乎目光裏看到隱約熟悉的身影。
成者王侯敗者寇。夏國變成靳國的一個封地,卻不見靳楚天有多大歡喜,眉頭隻是凝結的更深了,在微微粗糙的額頭上聚成一個川字。身邊清秀的小士兵習慣性的在這個時候靜靜捧上一杯凝神靜心的雪菊茶,清香的原野之味令軍帳裏靳楚天的神情一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