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段(2 / 3)

在大陸上最初的三年的流浪裏,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

就算被刀鋒架在脖子上,就算被人用唾沫吐在臉上,就算跪在地上祈求他人。母親她也隻是露出那一成不變的笑容,溫柔地、不緊不慢地說著話。

就這樣走過一座座城鎮,越過一座座山脈,穿過一條條河流。他從被母親包在繈褓抱在懷中,到踉蹌著牽著母親的手,再到平穩地跟在母親身後。整整三年的時間,讓他將母親那如同在黑暗中溫暖燃燒的火光般的笑容銘刻在心中。

他曾經一度認為,自己今後的人生或許一直就是這樣了。盡管在世界流浪,盡管朝不保夕,但是隻要能夠看到母親的笑容,他覺得,就算第二天就要死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是,命運果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巴特亞族人的。

那象征著厄運與死亡的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伴隨著康羅伊一族的出現。

他一直記得那一天,因為在那一天,那個他以為不管什麼情況下都會溫柔地笑著的母親,對著那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哭了。

一邊哭,一邊努力地想要向那個男人露出她一向溫柔而耀眼的笑容。

那種明明是傻到不行的表情,卻讓他覺得再好看不過了。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麗。

那時候的他並不明白這個人的到來預示著的竟是死亡的喪鍾

他隻是懵懵懂懂地抬頭,看著將母親摟緊的男人,模模糊糊地想,或許,這樣就是幸福吧?

至少……母親很幸福吧?

所以他忍耐著。

忍耐著那個男人將他接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忍耐著自己的母親成為了低人一等任人踐踏的奴隸,忍耐著周圍那一群表麵恭敬卻懷揣著無上惡意的人。

隻是因為這一切都是母親希冀著的。

她希望呆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她希望能夠看到那個男人,她希望讓自己的兒子不至於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盡管她兒子一點都不介意這一點。

可是隻要母親她還是能夠站在他麵前,向他笑著,溫柔地說話,那麼他就能夠忍耐下去。

所以,就這樣下去吧。

隻要是母親的意願,隻要母親的笑容還在,隻要母親認為這就是她愛情的表達方式,他就願意遵從。

但就是這樣卑微的願望,也在他九歲的那一年破滅。

那一天,他蹲在窗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渾身遏製不住地顫唞著。在屋內,自己的母親,正被那個自稱為他父親的人卡住脖子,麵色青紫。

恐懼?害怕?

不,都不是啊……

是憤怒,和控製不住的殺意。

【呐,母親,就算我是這樣地愛您,就算我這樣聽從您的意願……您還是要拋下我了嗎?】

【母親啊……為什麼你不逃?為什麼你不掙紮?為什麼不呼喚我的名字?為什麼你……還在笑?】

【十年前,你願意為了那個男人離開康羅伊家,在陌生荒涼的地方生下了我;願意為了那個男人在大陸流浪,即使再怎麼危險也不肯向康羅伊家求助;願意為了那個男人而把流著巴特亞的血的你變成奴隸,舍棄自己的尊嚴……而現在,你又要為了那個男人甘心赴死?】

【母親,你愛他……那麼我呢?!你為了他去死……那我呢?!!】

那一天,他坐在窗下,在將自己的手咬至鮮血淋漓之前起身,悄無聲息地離去。

如果死亡是母親的意願,那麼他不會阻止。⑩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