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候門一入深似海 心跡已渡闌珊處 第十八章 飄雪(2 / 2)

我抬頭望著他,他亦深深的看著我,終是歎了一口氣,囑咐道:“日後,一切要多加珍重。”轉身消失在長廊的盡頭。我聽他這麼一說,更是覺得離別之日是越來越近,卻是萬般不舍。茫然間,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長廊上落著我的腳印,一腳又一腳,印在積雪裏像是挖心的痛,我莫名的傷悲起來,關於阿瑪,我有太多的疑問,關於姐姐,我有無盡的悲憫,關於自己,卻是前路漫漫,不可預知。

我漫無目的走前,無盡的愁暢宣泄在腳底,隻留下身後長長的印記。不知走了多久,抬頭看去卻是淡黃色的圍牆,原來走廊的盡頭竟是嫡夫人的佛堂。我轉身折回,隻聽到身後一聲銀鈴似的叫聲:“子矜小姐,請留步,嫡夫人有請。”

我回頭看去,是個鵝蛋臉的丫環,年紀尚小,一臉稚氣。我問:“你怎麼認得我的?”她很是嘴甜:“小姐第一次進府時,來給嫡夫人請過安!小姐這麼漂亮,我自然就記住了。”

我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夫人找我可有事?”她回我:“奴婢寶絡。夫人沒說,我給小姐領個路。”跟著她進了後院,繞了幾個彎進了佛堂,我方才想起剛才那個隻是側門,倒這麼巧和寶絡碰上了。

嫡夫人博爾濟吉正在誦著經,見我進來溫和道:“外麵很冷,瞧你這衣袍上都沾上了雪水。”她一邊說一邊欲幫我拍。

我忙退後一步,躬身請安道:“夫人,吉祥!不敢嘮擾。”她淡笑著,退回去坐著,看著我絮絮道:“東院的長廊通著我的佛堂,我料想總有一天你會走到這兒,想不到竟擇了這樣一個大雪天。他們都說你聰明,那你可知,何謂佛經裏所說的‘知障’?”我不知她口裏的他們都誰,尋思著定是裕齊、宋瑾多嘴,無奈搖頭道:“子矜愚鈍,隻聽過‘業障’,卻不曉‘知障’為何解?願聽夫人教誨。”

她低頭瞧著佛珠,悠悠道:“我犯的是業障,隻能用一生來贖罪。而子矜你卻先入為主,用過去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來思量事情。那些想法,會不會妨障你對事情正確的判斷呢?佛說這是知障,總是憑借自己過去所學、所感來認知,除了眼睛和理智,也要學會用心去感悟。”

“知障?”我喃喃的吟了一遍,道:“福晉提點的是,子矜定當好好參透。”她並不理我,隻是自言自語:“如果當年我也能這樣對她,或許一切就會不同了。”

我看著她清素的側臉,不解道:“福晉可是有心事?能否讓子矜分憂?”她看著遠處搖曳的燭火,幽幽歎了口氣:“心病還需心藥醫,不必為我費神了。子矜,聽我一勸,浮生於世,什麼事都不要看得太明白,太明白了到頭來傷得還是自己;也莫要太糊塗,太糊塗了又傷了別人的心。”我似懂非懂得點著頭,耐不住她今天對我的一般大道理,隻盼著她早點說完溜回東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