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候門一入深似海 心跡已渡闌珊處 第一章 初識(2 / 2)

不知彈了多久,遠處竟傳來長笛和鳴之聲,這笛音毫無突兀之意,吹曲的人深韻音律,笛聲合著古琴意味深遠,仿佛已過塵世,隻有此刻情懷。一曲過後,我早已濕了眼眸,遠處一葉扁舟正劃行而來,船尾一小廝正撐著舟,站在船頭的男子,右手持著笛子,棱角分明,目光如矩,身著品藍團花漳絨褂,看上去分外英氣逼人。

“冒昧打擾姑娘,隻是這一曲深有所感,方才劃舟而上。”我見他雖麵無表情,卻談吐有禮,也謙和道:“公子的笛子吹的甚好,正想結識。”抬頭迎上那雙冷峻的眸子,一刻卻慌了神,幸好有白紗遮麵。

他指著古琴道:“斷紋不經百年而不出,是把好琴!舜定琴為5弦,文王增一弦,武王又添一弦為七弦。姑娘覺得最後一弦如何?”

“當年武王為伐紂才增此一弦,而今天下安康,這一弦隻為天下安平再添和樂罷了。”“弦不潔則不清,心不靜則不清。姑娘剛才所彈可是哪一曲?”我一征,莫非是我剛才那一曲?他亦能讀懂?不可能,他又能從琴曲中知我多深?不管他是真明白還是故弄玄虛,我都打算裝糊塗下去,沉下心,靜了一會道:“隻是平常府上姐姐們彈過,並不知何人所作,方才獻醜了。”

“是嘛?”他微微側臉,依舊一副風清雲淡。“此古琴曲正是瀟湘水雲,姑娘說不知,卻彈出了郭楚望對國事飄零,山河殘缺的傷感,眷念之情,而且入木三分。”我心裏自怪自己太不慎重,他能合奏自是對此曲甚是了解,我方才瞞他怕是多此一舉了,現見他句句話中都說中了我的心思,隻得更加小心翼翼,繼續裝傻。

他又看我一眼道:“姑娘的琴太過珍貴,怕是有著動人的故事,惹人遙想。”我透著白紗見他神氣未變,隻是若有所思,也靜默了。

湘婉從船一邊側身過來,偷偷問道:“姐姐從小熟彈曲譜,怎會不知曲目?”我敷衍道:“隻是會彈罷了,怎會知道曲名。妹妹把我想的聰明,我卻笨得很。”

湘婉不知,員外府最擅音律的不是我而是阿瑪。阿瑪十三年前曾是南明總兵,明代官宦及民間彈琴之風盛行一時,當時阿瑪精通音律,熟彈古琴。當年駐守揚州,駐守史將兵將古琴贈於他作為死別之物。如今清兵入關,明朝不複,這琴既是故人遺物也見證了明代的過往。

如今已是順冶十五年,漢人即便當了官職,凡事都要審時度勢,小心謹慎。這些個彈出山河殘缺的抑鬱,眷念之情的曲目若是我說了,怕是牽連了阿瑪,更何況我見那公子那一襲絨褂用料考究,做工精細,身上所掛的雙魚佩更是上等的玉和翡翠,看來不是平常人家,更要想的謹慎周祥些。

我正想著,隻聽那小廝對湘婉叫道:“那是姑娘做的玉酥餅嗎?”湘婉拿了幾塊遞給小廝笑道:“你也嚐嚐。”“多謝姑娘。”小廝倒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後坐在船尾一邊吃著一邊和湘婉閑聊,兩人聊到開心處,撫掌大笑,很是熱鬧。

我和藍衣公子隻是各坐著聽著他們笑談,並未插話,過了良久,見天色漸沉,我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叫上湘婉回府。她二人正聊的投機,湘婉怏怏的求了我一會,見我不依,隻得和那小廝告辭,一動漿兩條船各自蕩去,遠遠聽見那小廝對湘婉叫道:“婉兒姑娘,後會有期。”想必是剛才閑聊時相互告之了名字。婉兒正欲也朝著那處叫去,見我懶洋洋的盯著她,估計也些不好意思,低了頭笑了下,繼續接著劃起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