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易碎品(2 / 3)

布蘭裝了些錢在身上,本打算坐出租車的,走下樓又變了主意,去車棚將自己的自行車推了出來。對比坐車,她更喜歡騎了車在馬路上飛奔的情景,再說派出所似常設在小街、胡同什麼的,坐出租也不一定方便。

一上車布蘭就是要飛起來的樣子,她腦子裏同時裝著“羅拉”和“120”的數字,拚命地騎啊騎啊,所有的自行車都被她超了過去,一輛公共汽車始終與她並行,司機幾次加快速度想甩掉她,但一經十字路口她就又趕了上來。司機從窗口衝她喊,哎,不要命了?布蘭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羅拉,你知道羅拉嗎?一個騎自行車的中年女人幾乎被她撞倒,中年婦女在後麵大聲喊,你給我回來!布蘭頭也不回地繼續飛奔,這些斤斤計較的人們,多麼平凡,又多麼可憐啊。

第一家派出所出現在布蘭眼前的時候,布蘭甚至有些激動,仿佛衛京就在裏麵,仿佛她立刻就可以將衛京解救出來了。一個黑黑的看門人問她找誰,她說找一個叫衛京的人,是跟派出所的人一塊兒來的。看門人肯定地說,沒有這麼個人,一打天黑下來就沒人再進來過,你一定是搞錯了,要不就是刑警隊那邊的事。布蘭說您能不能幫我往刑警隊打電話問問?看門人說,要真是刑警隊的事,他們也不會說的,問也是白問。

布蘭剛剛激動起來的心立刻涼了下去,她隻好再去第二家派出所。在她騎上車的一刻,好在“羅拉”的感覺又回到了身上,她帶著這感覺繼續前行。第二家派出所的情況與第一家幾乎一樣,隻是看門人稍好些,帶她去裏麵的值班室問了問,一個睡眼腥鬆的警察說,味精?還醬油呢,沒聽說過。

這就樣,布蘭便在一家又一家的派出所之間奔波著,車下的路寬了窄窄了又寬的,街上的燈明了暗暗了又明的,雖沒有任何的進展,布蘭的自行車卻依然行駛著。路上的行人、車輛漸漸地在少下來,有些偏辟的街道冷清到不見一個行人,偶而有車輛開來,也如逃離般地急駛而過,留下來的則是更多的冷寂。也不知在哪條街上,一個被她超過的小夥子趕上來,問她去哪裏,要不要他幫忙?她說不要,小夥子卻不肯慢下來,仍是與她並肩前行,有一刻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布蘭打掉他的手說,你敢再挨我,我就喊人了。小夥子說,不想玩兒就算了,何必這麼嚇人。待小夥子離開,布蘭的汗水、淚水全下來了,要擱平時,她早被嚇回家了,但現在她停也沒停,反更添了幾分勇氣,她想,見到衛京將這所有的經過說出來,看他還說不說“易碎品”。

除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刑警隊布蘭也去了,回答是一樣的,沒有衛京這個人。愈是這樣,布蘭就愈想象著問題的嚴重,路上她又給衛京的母親掛了電話,問她派出所的人有沒有證件?衛京的母親說,工作證倒是讓她看了,她卻也沒看清。布蘭想,現在什麼樣的工作證造不出來?她不得不又接著給同學打了電話,問他有什麼進展,同學說他熟悉的派出所全問過了,都說沒有。同學勸她別再找下去了,這深更半夜的,衛京找不著,她再出點事,豈不更糟。布蘭說,一定要找到他,人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失蹤了。同學說,怎麼能叫失蹤,不是在派出所嗎。布蘭忍不住凶凶地說,你怎麼知道在派出所,要是有人冒充派出所的人呢?同學說,別急好不好,這種事一般是不會發生的,除非你男朋友得罪了人,你男朋友得罪過什麼人嗎?布蘭說,他的事我怎麼知道。同學好像得了理似的,說,不知道你又何必這麼不管不顧呢,真叫人不明白。布蘭說,你怎麼會明白,你這樣的人。說完布蘭就放了電話,她知道同學在那邊會怎樣地不快,讓人家幫忙還沒有好聽的給人家,可是,在這嚴峻的“考驗”麵前,她真是顧不得許多了。

找到一家派出所,布蘭就在心裏記下一個數字,數字在不斷地增長著,但與120相比,仍給布蘭遙不可及的感覺。就在布蘭找到第12家派出所的時候,同學坐著的出租車忽然停在了她麵前。同學從車裏出來,滿臉驚奇的神情,說,你什麼時候學會騎快車的?老遠地看見你了還追了老半天。布蘭一隻腳蹬車,一隻腳點地,不情願停下的樣子。同學說,就別怔著了,快上車吧,都我的不是還不行嗎?布蘭開口道,謝謝你,我不想坐車。同學說,這就怪了,你是想早找到他,還是想晚找到他?布蘭苦笑笑,說,心誠則靈。同學說,沒見過你這樣的,坐車、騎車能差多少,都騎了半夜車了心還不夠誠的?再說車又不是白坐,想心誠錢你來出不就結了?布蘭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騎上車走了。同學隻好上車請司機跟著她。司機說,她眼睛亮得嚇人,不會是神經病吧?同學歎口氣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女朋友,神經病也要了。

有了同學在一起,派出所的人客氣了許多,偶而遇見個熟人,熟人還托熟人的,一下就聯係上好幾個派出所。派出所的情況也好打問,一問就實話實說,不像布蘭一個人時,人家還要盤問她半天,在哪裏住,叫什麼名字,工作單位什麼的,倒像布蘭犯了法似的。這樣,布蘭心裏的數字很快地增加著,到第21家派出所的時候,這家派出所的值班員打電話問另一家派出所,有沒有傳訊一個叫衛京的人,那邊電話裏竟然說,有,有這麼個人。這邊說,他家裏人找了大半夜了,現在能不能去看看?那邊停了一會兒,好像在請示什麼人,然後問,跟你什麼關係?這邊說,我也不認識,朋友介紹來的。那邊說,來便來,人可不好放走。這邊說,到底什麼事?那邊說,事不大,就是態度不好,死不承認。

布蘭在一邊聽著,眼淚早在眼裏打起轉轉了,待這邊放下電話,確切地告訴她那派出所的名字、地址時,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同學不停地勸說,她也不聽,隻管哭,不知是為了衛京,還是為了自己一夜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