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不相離 超長番外之沈舟
輕風陣陣,彤紅的天際漂浮著大團大團的紅白色相互熏染的雲朵,南方的夏天一如往常般炎熱幹燥,雖然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但是隻要人稍稍一動,還是會汗如雨下。
沈舟步入重新修繕過的雅嵐殿,一路拾級而上,直至宮殿的最高層,憑欄而倚,他眺望著天際那瑰麗的晚霞,如刀削般俊美的容顏上,徒然生出了一絲悵惘之色。
在青鸞皇宮的那十二年,是他平生最快樂開懷的時光,有卿禾和雅蓉兩位姨母寵著,還有碧桑小姨陪著他玩耍,他幾乎是無憂無慮地度過了少年的光景,隻是,出了青鸞城,就再也沒有回去的路了。
這十五年在鳳伏城,即便再孤獨再難熬,他都沒想過要屈服和投降,若不是那個人,他的爹娘都不會死,即使那個人貴為九五之尊,即使他坐擁天下,即使他是最愛自己的卿禾姨母的夫君,他也決不會原諒那個人!
天色一點點黑下來,那些紅色的雲朵漸漸被夜色吞沒,逐漸隱匿在了暗無邊際的黑暗之中,沈舟收回了往北眺望的目光,右手緩緩舉起,放在胸口,北方有他最愛的親人,多年未見,希望她們一切安好。
“城主——城主——從青鸞來的公主已經到了城外——”一個小廝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向沈舟稟報道。
沈舟那俊美卻陰鬱的容顏上閃過一絲不耐之色,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去請馬獸革將軍代我迎公主入城,就說我偶爾風寒,身體不適,不能親自去迎接公主了。”
“這——”小廝猶豫道,“恐怕不妥吧。”
沈舟的聲音稍稍抬高:“混賬東西,有什麼不妥,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然就給我滾出鳳伏城。”
小廝麵色一慌,慌忙垂首道:“是,小的知道了,小的現在就去請馬獸革將軍。”
沈舟看著小廝慌不擇路地走遠,唇角勾起嘲諷的笑容,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怕他畏懼他,因為他生性喜怒無常,人人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他,生怕他一個不爽就要了誰的命,青鸞來的公主?那又怎麼樣,到了鳳伏,她就一文不值了,隻要是皇上派來的人,他通通都不會善待!
馬獸革當年攜夫人落下薔護送沈舟至鳳伏城,適逢落下薔有孕在身,南方的氣候又相當宜人,馬獸革便上書給落下拓,自請駐守鳳伏城,並且輔佐城主沈舟打理鳳伏諸事。
有馬獸革和自己的親妹妹在鳳伏,落下拓也比較能對沈舟放下心來,想到那個凡是都與自己作對的孩子,他便相當頭疼,偏偏礙著卿禾的麵子,他是罵不得罰不得,如今讓他回了鳳伏,他倒樂得輕鬆。
聽著馬獸革和眾下人一致表明,確實是因為城主病重,才不能親自來迎接公主入城,奉嵐雅在夜色中輕輕笑了,她微微彎身,扶起了拱手垂首的馬獸革,輕啟朱唇道:“將軍不必覺得抱歉,城主既是感了風寒,嵐雅也不能勉強,素聞將軍忠肝義膽的大名,今日終得見到將軍真顏,又能有將軍相迎,實乃嵐雅的福氣。”
馬獸革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兩鬢間的斑白絲毫沒有磨損他的英姿,借著燈籠暗黃的燈光,嵐雅公主的容顏如同浸在水裏,霧一般地不真實,他道:“屬下隻是聽說公主花容月貌,今日得見,竟是德才兼備,城主能夠娶公主為城主夫人,也是一樁美事。”
兩人你來我往地互相恭迎一番,奉嵐雅拚命地忍著自己的嗬欠,假意望了望天色,委婉地道:“將軍,這時辰不早了……”她一路舟車勞頓,著實是累了。
馬獸革意會過來,忙拱手道:“容屬下為公主帶路入城歇息。”
他說著,便走在前麵開路,一幹下人提著燈籠,奉嵐雅複又上了軟轎,一條長長的隊伍隨著前方的那暗黃的光芒入了鳳伏城。
送了嵐雅公主就寢後,不便入殿的馬獸革便告辭離去了,奉嵐雅命人點了燈,細細打量著這寢殿的環境,這宮殿還算寬敞,殿內的陳設都是相當精致的,隻是可能因久未有人居住,那些桌案上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看來沈舟所居住的前鳳伏王宮很是富麗堂皇,前鳳伏國不愧如傳聞中的那樣,是最為富庶的國家。
“公主,你稍候片刻,奴婢馬上就讓人將這裏打掃幹淨。”奉嵐雅的貼身婢女說完,匆匆地去指揮其他隨行而來的下人打掃起宮殿來。
奉嵐雅輕輕點頭,不以為意地四處走動著,明明入城前已經是很累了,現在站到了王宮之內,卻突然精神矍鑠起來,直至略過了那些忙碌的下人,出了宮殿,嵐雅興之所至地往著不遠處閃著細碎銀光的池邊走去,大抵已是入夜時分,宮中少有人走動,嵐雅一路走去,並無人攔著她。
站定在池子前,她眸子淡淡,嘴角微微上翹,明明是在笑,卻又多了些苦澀的表情,這就是從一些史書或者閑書上看過無數回的和親,皇上姨父封自己為公主,她不遠千裏來到這裏,得到的卻是城主的避而不見和那冷清宮殿中的厚厚灰塵,這些,和自己預想中的一切似乎不一樣,又似乎一切都該是這樣的。
但不管如何,既來之,則安之,為了躲開那個人,為了讓自己死心,她隻能是走得遠遠的,遠遠的,再也看不見他,也許,看不見了,就不會再生出非分之想了。
就在此時,靜謐的夜裏,忽然響起了一陣簫聲,節奏沉鬱而低緩,似乎吹簫人心中有著鬱結已久的傷,奉嵐雅心念忽動,循聲望去,似乎這簫聲是從不遠處的那處宮殿上方傳出的。
奉嵐雅舉步往前,忽而又放下來,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又望了望聲音的方向,轉過身循著來路回了自己的寢殿。
在王宮裏安頓下來之後,沈舟一直未去探過奉嵐雅,下人隻是每日按時奉了膳食到奉嵐雅的寢宮。
一幹貼身服侍的丫鬟都為奉嵐雅鳴不平,說這城主太不把皇上,不把公主放在眼裏了,奉嵐雅卻絲毫未惱,每日最多在宮殿附近走動走動,看些王宮裏的風景,然後便待在房間裏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