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貪吃豬!!
阿喊也不回,就靜靜的瞅,咂嘴。
話說楊波這套也不是每次都行得通的。阿喊認的是吃食,不是人。有時候楊波來得慢些阿喊就給別人引走了。照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可楊波就不舒服了,他非得追過去把阿喊再弄回來不可。阿喊眼裏有了吃食哪管你那麼多,不跟他走,沒辦法,用東西引咯。
這個說,李亦華,你跟我過去那邊我給你吃糖。
那個就乖乖跟過去了。
這套把戲從小學玩到初中七八年,這個也不膩,那個也總上同一個當。
唯一的變化是,阿喊有時候居然也會拿個小小糊糊的烤地瓜送楊波了。
楊波大詫,問,你……你不吃?
那個答:阿爺說了,有東西給人家吃回來人家才不厭你。
敢情他送這小小糊糊的地瓜是為了圖個“長久“?!
會算計了呢……
那時十二歲的楊波對著那時十二歲的阿喊這樣想。
4.
十二歲的阿喊是會了一點點小小的算計。不過心都在吃上了,該學的該記的一點兒也算計不過來。這讓阿爺很愁。上學的價跟著吃的一起漲,光應付吃就夠費死勁了,還要擠出來學費那點兒,捉襟見肘,怎麼不愁?
尤其是秋天。更愁。
秋天是吃的季節。
秋天是阿喊的季節。
本該是。你看這時,這個小城裏頭紅的紅黃的黃,真正姹紫嫣紅,空氣裏都是一股膏腴富足的味道。阿喊就在這空氣裏泡著,仰起頭張大了嘴用很迷戀的目光去看人家院裏一樹的豐盛。他須很小心地控製自己唾液的分泌,就怕萬一。阿爺在前頭走,走著走著,尾巴後頭的阿喊就不見了,回過頭一看,遠處立的那個小黑點——頭仰著嘴張著,無知無覺地掂起腳尖來的可不就是?
一見他這副沒大出息的樣兒,阿爺心裏便一點一點的泛酸: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唉……多像他那媽……連饞東西那樣都是一個模裏刻的……
“阿喊哎……”
老人的聲音一層一層推過去,阿喊醒過來,接著便把一切收拾起,垂下頭一陣快跑,一副少年羞澀的樣子。等並排走起了,就出來一段對話。老的先開口。
“說好咯……去了市場什麼都不買的!”
“哦。”
“真的什麼都不買的!你跟來做什麼?!”
“嗯、嗯。”
“我說我就去買斤醬油你跟過來做甚哪?!”
“……”
“說好了不買蘋果不買包米不買冰棍什麼都不買的哦!!”
“我什麼都不要的……”
的確是——阿喊饞東西時的眼神哀哀的,快可憐死了,可每回跟到市場從不見他開口叫阿爺給他買什麼,就是偷偷轉過身去看旁邊那些花兒一般堆著的水果,眼睛享一把福、再享一把福,那就“足夠”了。當滿城都是水果的甜香的時候,那氣味就像一把大手,一伸就能把阿喊的胃拽出來。阿喊的饑饉是這剛有點豐腴富足氣息的小城的反麵,他時常被餓撩撥得坐立不安,想出去又怕聞見看見那些姹紫嫣紅,一陣陣的優柔寡斷到最後反倒哪兒也去不得了,成天守在家。阿爺出來買個把小零碎的時候他便牛皮糖似的粘上,怎麼撥拉也撥拉不掉。
這不?又粘來了。
祖孫兩個這樣的對話也不知出來幾次了,也不翻翻花樣,總是那幾句。通常是,對話終了的時候市場也到了。阿爺站在盛醬油的大缸前,一點點的看、聞、試,阿喊就心不在焉的跟。等到阿爺付完錢拿了醬油瓶子準備望回走的時候阿喊還是個魂不守舍的樣子。
唉……說不買不買的,到了最後他還不是咬了一根一毛錢的冰棍給阿爺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