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造紙設備,但不可能是紙做的吧。”胡雷說,“現在財政這麼困難,能省就盡量省,依我看,汙染問題在我們農村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人家大城市人口密集,就怕汙染,我們漢州有幾千個平方公裏, 一個紙廠汙染得了多少?”胡雷到漢東鎮當鎮委書記前是市鄉鎮企業局局長,鄉鎮企業統計數字在他手上像玩魔術一樣,梅初山想要多少他就報多少,現在當副市長管計生才幾個月,讓上麵來抽查說水份是300%,成為全省計生水份倒數第二。有人開他玩笑,他理直氣壯地說:“第一我都不怕,何況第二,既然排名就總得有第一第二。”

“對汙染問題,我覺得要特別慎重,將來恢複生態花的錢,往往是現在獲利的5倍10倍,而且要經曆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石梓說,“那裏紙廠的汙水流入河裏,原先清澈的大河水都變黑了,河麵上泛著白沫,兩岸人民的飲用水無法解決,當地群眾不斷集體上訪。”

“不上項目,就沒有稅源。”梅初山說,“但上項目,跟著許多問題就要來。辦紙廠肯定有汙染,關鍵是治理。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看先上馬再說吧,碰到什麼問題就解決什麼問題。”

“資金也是一大問題,現在一下子如何籌措那麼多錢?”石梓說。

梅初山望望財政局長毛路又望望工業局長。

毛路說:“市財政的情況大家是清楚的,目前保工資已經很艱難,很難有錢拿出來搞項目。”

工業局長說:“現在漢州的工業大家也都清楚,沒有一個有利潤的了,說什麼我都不怕,我最怕的是說錢。”

“給你錢你怕嗎?”市長助理說,“現在要財政出錢確實不可能,讓工業局自己籌措這筆資金也不現實,依我看,可以通過三個渠道集資,一是讓財政供養的幹部職工包括教師出一點,漢州現在財政供養2萬餘人,每人每個月借50元,連續借兩年,就可以有1200萬;二是紙廠向銀行貸一點,2000到3000萬;其餘部份誰做工程誰先墊出來,利息以後可以計高一點。”市長助理原來是政府辦主任,在換屆時被提名為副市長候選人,但不幸落選,梅初山就讓他幹市長助理。

胡雷說:“不愧當了那麼多年辦公室主任,得來全不費工夫。”

“銀行憑什麼放貸,誰抵押,拿什麼抵押?”工業局長說。

市長助理說:“這個,領導要出麵,財政局可能還要擔保。至於債務,肯定是紙廠的了。”

石梓說,據說某省某個全國百強縣出資8000萬搞個電視拍攝基地,讓電視台拍電視,以為會帶動市裏的旅遊業,結果不得不以20000萬的價格賣掉,還倒貼近千萬的各種損失費……

梅初山打斷石梓的話說:“搞工廠跟搞旅遊區不同,工廠有投入就有產出,旅遊區得等遊客來。”

石梓說:“這事我看還得認真搞一下可行性研究,要投入多少成本,投產後利潤收入多少,多少年才能還清債務,設備可以用多長時間等等。如果弄不好,市政府就要背一個沉重的包袱。借幹部職工工資有沒有違反規定,大家有沒有意見還是另一回事。”

“如果有意見以後就不發工資,工資從哪果來,不是靠收稅嗎,沒有企業哪來稅收?”市長助理說。

梅初山說:“好吧,工業局盡快做一個可行性研究,把有關問題算清楚就行了,不要一搞就半年。這是省領導引進的項目,如果不是莊處長給我們說情,不是省領導對我們支持,項目早給別的縣市拿去了。”

“這是個大事,要不要再聽聽杜書記的意見?”石梓最後又說。

梅初山說:“上這個項目,首先是杜書記說好,杜書記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

石梓還能說什麼呢,現在的事,要麼誰大誰說了算,要麼誰講話準誰說了算,幾個億甚至幾十個億打水漂最後說一句經驗不足權當交學費就完事的報導都不新鮮,幾千萬算什麼呢?

會後,梅初山讓政府辦公室擬出“關於成立紙廠籌建領導小組的通知”,由容祺拿給杜讚之。杜讚之一看,他和梅初山是組長,石梓是副組長,就對對容祺說:“這個組長梅市長掛就行了。”梅初山對容祺說:“市委是核心,杜書記不掛怎麼行,這是件大事,又是省領導支持的項目。”杜讚之想想,這無非掛個名,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紙廠那個中年人住在漢州老催要快點簽合同付訂金。梅初山讓石梓簽,石梓說:“是否拖一拖,等可行性報告出來,大家通通氣再說?”

梅初山當時沒有說什麼,後來就讓工業局局長跟中年人簽了合同。“你簽更合適。”梅初山對工業局長說。

中年人臨離開漢州時一再說歡迎漢州領導到他們那裏去考察,他反複說,很多縣市爭著上這個項目,他們廠長隻是看在省領導的麵上才優先讓給漢州的,如果自己到國外考察購買設備,要多花許多錢。梅初山送走中年人後即找石梓談了話,他說現在計生工作上麵抓得很緊,而現在分管計生工作的副市長胡雷在這方麵不是長項,他想讓石梓直接把計生工作管起來。石梓沒有說什麼,他覺得分管什麼並不重要。從此,工業、城建、財稅部門的工作再也沒有人跟石梓打招呼,石梓要過問,職能部門也不大理睬他了,他幾乎成了專管計劃生育的副市長。而胡雷卻直接將紙廠的事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