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密碼(2 / 3)

“我明白。”嘉琪小姐從臥室裏取出手機,給牛品打完電話,又到另一間臥室裏跟她父親道了別,然後拎著背包走過來說:“可以走了嗎?”

“如果你確實準備好了,那麼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程菲說著,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我知道,嘉琪小姐今天到警隊將可能是有去無回了。

用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把三年前鳳霞水庫出租車司機遇害案的材料記取完畢。嘉琪小姐站起來說:“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我想請二位共進午餐,不知能否賞臉?”

程菲說:“先不忙,嘉琪小姐,你能如實地向我們談一下你昨晚的行蹤嗎?”

“昨晚?”嘉琪大惑不解,“昨晚我不是有幸與你們在一起嗎?我們用完夜宵後藍雨警官送我上樓,怎麼,你不記得了?”

“我當然記得,我說的正是我們送你回到家裏之後,你的行蹤。”

“當時已經十一點半了,我洗漱了一下就睡了,怎麼,你們懷疑我做了其他的什麼事情嗎?”

“不,我們並沒有這樣說,隻是……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機嗎?”程菲從嘉琪小姐的電話裏翻出0點11分的那一條受話記錄說,“你能向我們解釋一下這個電話是怎麼回事嗎?”

嘉琪低頭看看那個號碼,想了一下,臉上立即就顯出一股無奈的神色:“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昨晚我忘了關機,剛剛躺在床上睡下,手機響了,我接起來之後,那邊卻沒有人說話,我喂了好幾聲,還是沒有人答話,我正想掛機,電話那邊卻突然傳來了類似西瓜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撲’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摔倒了,我正納悶,電話就掛斷了,我想了想,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就關了電話睡了過去。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嗎?”

“金令死了。”

“真的嗎?我是多麼地盼望著他早點死掉,這個消息太令我激動了。”嘉琪小姐說著,禁不住歡呼起來,可是她剛剛獨自慶祝了幾秒鍾,就發現了程菲麵部的嚴肅和我臉上的難過,立即靜下來換上一副憂懼的表情說,“可是,看你們現在向我問話的語調和神態,似乎他的死跟我會有什麼關係?”我想,她那種神色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你再看看這個。”程菲把那張紙條遞給了她。

嘉琪接過紙條,翻來覆去看了一下,然後看著我們桌上的電腦說:“藍雨警官,哪一台電腦是你的,我想那上麵一定有五筆字型輸入法吧?”

“是的,”我說,“我的電腦裏確實有,不過,這一切就由我來代勞吧,這張紙條上的內容我已經寫在這裏了,請你過目。”

嘉琪看看我譯出來的內容,立即變了臉色:“這絕對不是我寫的,我敢以我父親的生命健康發誓。而且,我昨天已經說過了,我自從給金令去過一封信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任何來信,斷無再給他去信之理。你們說他死了,現在是懷疑我殺了他是嗎?”

“目前看來你確實有嫌疑。”

“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沒有證據證明。”

“我的爸爸可以證明我昨晚回家之後再沒有出去過。”

“你的父親是你的直係親屬,他的證詞並不能為我們完全采信。”

嘉琪小姐驚愕萬狀,立即哭出聲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該怎麼辦?藍雨警官,昨天你找了我,我把一切都向你們和盤托出了,可是今天卻出了這樣的事,難道這真是巧合嗎?藍雨,你們真的要逮捕我嗎?”

看著嘉琪小姐充滿哀求和渴望得到支持保護的一雙淚眼,我心底的天平立即朝著她傾斜了過去,但我是一個偵查人員,我隻能遵從既有的證據和事實,而不是被主觀好惡所左右。我硬著心腸說:“不是逮捕,我們隻是初步訊問,在你的嫌疑沒有洗去之前,你需要在我們的辦公室裏呆上一段時間。”

“要呆到什麼時候,啊,我的爸爸要是知道了,他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沒關係,到傍晚的時候,我們會帶你去看他的。”程菲說著,吩咐一位女偵查員看護嘉琪小姐,然後把我叫到了外麵。

“前幾天看守所裏一名人犯被一個同監舍的在押人員毆打致死,現在外界的傳聞對我們很不利,這幾日公安係統各個部門都在搞整頓,要求監管場所堅決防止在押人員非正常死亡、偵查辦案慎用強製措施,弄得現在業務大隊和一些基層所隊連案子都沒法辦了。”

“對待嘉琪小姐我們可以做到,可是對待那些窮凶極惡的歹徒,難道我們不但要恭恭敬敬地請他坐下,還要像勤務兵侍奉將軍那樣小心翼翼地候立一旁?”

“現在的風氣就是因噎廢食,哪個警察出問題,他的頂頭上司無論是否有責都會跟著倒黴,看守所長被處分免職幾名獄警被刑事拘留的文件你也不是沒有看到。所以很多人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寧肯背上無能的名聲少破案子或是不破案子。被民眾譏為無能,頂多就是外界聲譽受損,還不至於丟掉工作連累家人。”

“看來我剛入警就遇上了一個執法尷尬的時代。”

“但真正熱愛刑偵事業的警務工作者是不會因那些顧忌放棄信仰的,如果真有麻煩找上門,那麼想躲也躲不過去,還不如順其自然。”

“是的,你說得對極了。”

“但是,我們行事還是要慎重一些為妙,後麵不論是傳訊牛品還是他的秘書,在證據不確鑿的情況下,能不采取強製措施就盡量不要采取強製措施,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我們也要學會自我保護。”

我沉重地點點頭:“明白了。”

“要是到下午我們還找不到嘉琪小姐涉案的確切證據,就不如先讓她回家去,而且這裏麵確實也存有蹊蹺。”

“什麼蹊蹺?”我仿佛看到套在嘉琪小姐頭上的鎖鏈打開了一條縫隙,心頭頓感輕鬆,連忙發問。

“根據嘉琪小姐前麵向我們提供的紙條,再加上今天早上從死者身上發現的紙條,你就會發現,這些紙條的內容是不連貫的,中間缺了一環。缺的這一環就是金令寫給嘉琪的回信。這張紙條上說‘看來我隻能照你說的做了’,照哪種情況做?出現了什麼狀況堵死了其他可以選擇的路?這令人費解。而且,如果這張紙條真是嘉琪小姐寫給金令的,那為什麼要讓他來取錢時帶上這張不起任何作用的紙條呢?這有點多此一舉。再者,牛品在委托我們調查嘉琪小姐收紙條一事時提到過,他曾經授意秘書扣留嘉琪小姐的來信,那麼我想,一定是這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或許是有人冒充嘉琪的名義做了什麼手腳,最後再栽害嘉琪小姐亦未可知。”

我心頭大為舒暢:“非常對,現在我們直接去找牛品的秘書,對她進行訊問。”

“不,我們要雙管齊下,我和你去找牛品,讓譚隊長他們去找牛品的秘書,把兩個人都控製起來,再分頭展開訊問。”

我們進了牛品的辦公室,程菲直截了當地問:“牛經理,今天嘉琪小姐似乎沒來上班?”

“啊,早上她打電話說她有一些私人事情要處理,需要請一天假,我就批準了。”

“那麼,你最近再收到過嘉琪小姐的信嗎?”

“怎麼,你們已經破譯了密碼嗎?”牛品的表情相當怪異。

“是的,我們已經破譯了。”

“真的,那些紙條上都說了些什麼?”

“有人在敲詐嘉琪小姐,想要讓她把你賬戶上那些流動資金交出去一半!”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可惡了,但願嘉琪這個孩子不要那麼做才好!”

“嘉琪確實沒有那麼做,但是,她為了維護你的利益,把那個敲詐她的人殺死了!”

“啊呀,這可真是令人想不到,嘉琪這個孩子,怎麼會選擇如此過激的方式?程菲隊長,嘉琪還年輕,一時激憤殺人,你們可一定要從寬處理呀,畢竟她是先受到了別人的訛詐,然後出於自衛才出此下策,她是為了我的產業才惹上了這樁倒黴事情,我願意出資保釋她,多少錢都可以。”

“嗯,取保的事情要等到我們調查完畢之後才能作出決定,你公司的員工身犯命案,你作為董事長總經理,也負有一定的責任,請你先配合我們調查如何?”

“一定一定,我絕對配合。”

“那麼牛經理,近期你再收到過嘉琪小姐的信嗎?”

“嗯,收到過一封,不過幾天前我就已經讓秘書小姐轉交給她了。”

“信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是10天前,也就是4月1日。”

“你在6天前把三張紙條交給我們委托調查,但你卻沒有把已經收到4天的最後一封信交給我們。這是為何?”

“呃,請原諒,當時我疏忽了。”

“可是我們在四天後,也就是昨天早上,我問你有無新的進展,而你也沒有提起這封信。”

“抱歉,抱歉,因為我每天瑣事纏身,真的忘記了。”

“這封信你是什麼時候交給嘉琪小姐的?”

“4月4日。”

“是嗎?信在何處?”

“這個我就無從得知了,因為處理這些信件的權利屬於它們的主人——嘉琪小姐。”

“好吧,牛經理,嘉琪小姐的辦公室裏我們需要搜查一下,這是《搜查證》,請你驗看一下。”

“不必,不必,你們盡管搜查。”

於是我和程菲設法打開嘉琪的抽屜,並從抽屜裏找到了那封至為關鍵的來信。

程菲取信拍照:“藍雨,打張扣條,讓牛經理簽字。”

於是我迅速寫好扣押清單,讓牛品簽字並捺了手印。“牛經理,你的電腦裏一定安裝了五筆字型輸入法吧?”

“啊,這個我不懂,其實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大字不識幾個,在自己辦公桌上擺放一台電腦,不過是為了在那些不知底細的人麵前炫耀一番而已,至於什麼輸入法,我想我是一竅不通的。”

“牛經理太謙虛了。”

於是我打開牛品的電腦,他的電腦裏麵果然安裝了五筆字型輸入法,我把紙條上的編碼譯出來,交給了程菲:

我不管你跟牛品之間的恩怨,這是你的宿命,乖乖地拿錢來,不然就別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程菲把紙條上的內容詳細看了一遍,有些不相信地又看了看電腦,然後抬起頭來說:“啊,這樣看來,就再清楚不過了,牛經理,現在請你到公安局走一趟,有幾個問題我要向你求證一下。”

“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言無不盡。”

程菲示意身後的兩名偵查員將牛品帶走,然後我們去了秘書的辦公室。

秘書小姐嚇得瑟瑟發抖,看見程菲進來,趕快站了起來。程菲低聲對副隊長吩咐幾句,副隊長和另一位偵查員立即離開了房間。程菲嚴厲地掃了秘書小姐一眼說:“胡小姐,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你勾結歹徒勒索並陷害出納員嘉琪小姐,到底居心何在?”

“我沒有!”秘書小姐嚇得臉都白了。

“沒有?那麼那些寫給嘉琪小姐的勒索信件,你為什麼要扣留並調包?”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牛經理讓我把嘉琪小姐的信扣下來,先交給他看過之後再粘上封口由我交給嘉琪。我隻是一個每月隻拿一千多元薪水的普通員工,老板說什麼,我就得做什麼。”

“那個勒索嘉琪小姐的歹徒拿不到錢就把嘉琪小姐殺害了,他向我們交代說每一封寫給嘉琪小姐的信都是由你轉交的,是不是這樣?”

程菲的虛聲恫嚇使秘書小姐幾乎暈厥過去:“不會的,我昨天還看見嘉琪了,她怎麼會……哎,她可真是個可憐的姑娘。不過,歹徒的信真不是我轉交的,那是我確確實實從公司的信箱裏收到的。”

“你要知道,銀龍公司員工被殺,你和牛經理都難逃幹係。隻有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講出來,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願意毫無保留地講出來。”

“那我問你,你總共扣留過嘉琪小姐的幾封信?”

“我想一下,三月初一封,過了一個星期又一封,第三個星期一封,三月底一封,我總共扣了她四封信。”

“那麼,這些信牛經理看完之後你都交給嘉琪小姐了嗎?”

“前麵三封我都交給嘉琪小姐了,但是第四封沒有。收到第四封信之後,我想牛經理為什麼老是偷看嘉琪小姐的來信呢?信裏麵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把那封信偷偷地帶回家拆開了封口,可是裏麵的東西令我大吃一驚,一張紙條上用打印機打印著好幾行亂七八糟的英文字母,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我十分失望,把紙條依舊裝進信封,準備封上封口,但我就要抹膠水時,我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心想這些紙條上麵是不是隱藏著什麼秘密,於是我就悄悄地手抄了一份。抄完之後,照原樣把紙條裝進去,封上封口帶回公司交給了牛經理。信我是3月31日那天收到的,4月1日早上我交給了牛經理,可是直到昨天下午,牛經理才把信還給我,他吩咐我今天一早把信交給嘉琪,可是嘉琪小姐今天早上卻沒來上班。過了一會兒牛經理問我信件在何處,我說在我的抽屜裏。牛經理讓我直接把信拆開後塞進嘉琪的抽屜,我非常不解,心想嘉琪來了當麵交給她豈不是更好,既洗去了我們私拆信件的嫌疑,也會使嘉琪不感到懷疑!但是既然經理這麼安排,我想那就自有他的道理,於是我就把信從嘉琪小姐抽屜的縫隙裏塞了進去。”

“你看看第四封信的原件是不是這個?”程菲把從嘉琪小姐抽屜裏找到的那封信遞給了秘書小姐。

胡小姐一看就搖起了頭:“不是這一封。”

“你確定?”

“我確定,這封信上的字母隻有兩行,而那封信上的字母足足有六行,我怕抄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盯著看,差不多抄了半個小時,當時我就後悔,為什麼沒有把前麵幾封信的內容也抄下來。”

“你抄下的那封信現在何處?”

“在我家裏。”

“帶我們去取。”

從秘書小姐家裏取到第四封信的手抄件,回到局裏譯出來之後,我們立即就驚呆了。

程菲搖著頭說:“怪不得有一個疑團在我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卻原來是這樣。”

“什麼疑團?”

“你是否記得,那天我和你到銀龍公司找嘉琪小姐,我向牛品談到了紙條的事,可是他卻似乎對這件事情突然間變得漠不關心了。”

“是的,你曾經向我提起過。”

“現在想起來,事情再清楚不過,你能想到是五筆字型編碼,牛品也絕對能想到,隻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可是你也看到了,剛剛在他的辦公室裏,他還極力掩飾他對輸入法知識的任何了解,甚至拋出了一些擺電腦是為了裝點門麵之類的無稽之談,真是欲蓋彌彰。”

“沒錯。”

“接下來你記取秘書胡小姐的筆錄,我帶人到牛品的辦公室和家裏再走一趟。”

“好的。”

當我記完秘書胡小姐的材料,剛剛起身準備活動一下腰肢的時候,程菲打來了電話:“藍雨,你猜我在牛品臥室裏找到了什麼?”

“我想不到。”

“一件你也許可以想到,但另一件你絕對想不到。”

“啊哈,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如此神秘?”

“你見了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程菲帶著兩本書和一個類似電視遙控器之類的裝置走了進來:“看看吧,我們的牛總經理都趕得上發明家了。”

我接過來一看,其中一本書是《五筆字型編碼字典》,也許這就是程菲所說的我能猜到的。而另一本則是機械電子設計方麵的書,如果我不用心看,幾乎都看不大懂。

這時副隊長走進來在程菲耳邊低語幾句,程菲點點頭:“很好,把照片給我,藍雨,我和你過去看看嘉琪小姐。”

嘉琪小姐仍然在垂淚,看護的女偵查員在一旁不住地勸解,程菲走過去,把相機打開遞到嘉琪麵前。嘉琪驚叫一聲,差點昏厥過去。

“嘉琪小姐,不要害怕,隻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你仔細看看,他是不是金令?”

“不,這絕對不是金令,那個惡棍,他就是化作灰土我也不會認錯。”

“很好,嘉琪小姐,從現在起,你已經恢複自由了,不過,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希望在我們抓到金令之前,你能繼續留在公安局裏,不要四處亂走。你還沒吃午飯是嗎?中午我好像聽到你說要請我們吃飯,不知這個邀約現在是否還繼續有效?”

對於這個富有戲劇性的變化,嘉琪小姐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直到看見我用滿懷歉意的神情朝她點頭,她才換上了一副稍稍輕鬆一點的表情說:“當然有效。”

兩餐未吃,每個人都有點餓了。程菲吃完兩碗米飯,點上一支煙說:“譚隊長他們經過查找屍源,已經核實清楚死者並不是金令,而是一個與金令相識的無業青年。看來我們確實低估金令這個對手了,他並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樣愚蠢,他找一個人去橋下試探,可是這個人卻屈死在了大石下麵。”

“金令當時一定躲在離現場不遠的地方,否則嘉琪要是真去送錢給他,讓那個替身拿上跑了怎麼辦?”

“目前來說這還隻是我們的推測,沒有相應的證據證實,不過隻要金令落入法網,就什麼都清楚了。”

“現在不審訊牛品嗎?”

“什麼?你們要審訊牛經理?”一旁的嘉琪小姐驚叫起來,“我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程菲噴出一口煙霧說:“現在每個人都有嫌疑,就像你一樣。清白的自然會清白,不清白的永遠也不會清白。”

“可是,牛經理確實是一個寬厚的長者,一個在攀雲商界取得顯著成就的企業家,他不可能跟這種事情扯上關係的。”

“可是,你一位漂亮的未婚小姐,技術嫻熟的會計工作者,不也陷入其中了麼?”程菲反問。

嘉琪小姐愣住了。

“嘉琪小姐,請放心吧。等我們調查結理束之後,一切都就明白了,現在我們訊問牛經理,也並不標誌著牛經理就有罪。”我安慰她說。

“謝謝,我明白了。”

“那麼,現在讓藍雨警官護送你回家吧!”

“啊不,謝謝,我倒希望和你們在一起。不看著你們給那個惡棍戴上手銬,我是不會放下心來做其他事情的。”

“現在全城的警察都在緝捕他,相信不到天晚,就會有消息的。”

回到辦公室,程菲過去和牛品閑談,而我則抓緊時間翻閱那一本關於機械電子設計的圖冊,翻看了不到半個小時,我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一頁。我又拿來卷宗,翻出安裝在東郊大橋橋板下鐵盒的照片仔細地對比,發現不論是電路控製,還是力學原理,書中的介紹都跟橋板下鐵盒的構造一模一樣。我禁不住掩上卷本,放聲大笑起來:“多麼奇妙的設想,多麼偉大的發明啊!”

我從另一間辦公室裏叫來和牛品閑談的程菲,把書上的電路圖和機械原理一五一十地畫給他看:“看,鐵盒底部的這個位置是錫焊,當有人在不遠處用遙控裝置發射信號激活感應器之後,感應器接通電路,錫焊塊在一瞬間被熔化,鐵盒外部的這根鐵條因內部失去固定就立即在彈簧的作用下回拉,那麼鐵盒的底蓋就會因為失去銷栓並在巨石的重壓下打開,鐵盒裏的巨石掉下來,剛好擊中橋底下手按‘心’型圖案的那個人,這真是一個高超的謀略。”

“嗯,相信這個裝置對於專業的設計師來說,不過是一篇蹩腳的作業,但對於我們的牛品總經理來說,卻是一項最偉大的發明。這絕對是最精確的謀殺,手按橋墩上‘心’型圖案的人,即使位置站偏一點,巨石的某個拐角也會準確無誤地砸在他的頭上,即便是非常幸運地免於一死,也會因此而失去思考或是說話的大部分能力,要想再泄漏某個人的秘密,就比登天還難了!”

“非常對。”

“藍雨,手裏拿著遙控器的那個家夥,昨夜一定就躲在離橋墩不遠的某個地方,那裏可以看得見橋下的鐵盒和橋墩上用油漆畫下的‘心’型圖案,然後他就藏在那裏窺視著橋下來人的一舉一動。一旦那個人進入鐵盒內石塊的墜落範圍,他就立即按下遙控器按鈕,讓那個等待取走勒索金的人死於非命。現在我們需要再次回到現場去,爭取在我們勘查不算細致的現場發現他的藏身之地。”

於是我和程菲以橋下鐵盒為起點,在河灘裏的幹涸之處一東一西慢慢地向外擴張尋找,走了不到一百米,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叫出聲來:“在這裏!”

兩個人都有些發愣,但馬上,程菲就大笑起來:“明白了,昨夜的真凶和勒索的黑手,分別就藏在這一東一西兩個地方。你看這兩個地方,都是被雨季的河水衝刷形成的低窪之地,凶手在其中一個潛伏之處看到有個人走到橋下按住‘心’型圖案打電話,以為他就是勒索嘉琪小姐並知悉他秘密的那個人,於是毫不猶豫地按下遙控器按鈕,鐵盒內的混凝土築塊頃刻下落,砸在那個倒黴的家夥頭上,使他一命歸西。而在橋的另一側潛伏的真正的勒索者看到這可怕的一幕,立時嚇得魂飛魄散,趴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一眼橋下喪命的同伴,就暗暗地逃離了此地。你看橋東的這一個潛伏點,窪裏的鵝卵石被踩得淩亂,但相對來說痕跡還輕一點,可是再反觀我們剛剛看過的西邊窪裏,痕跡就重得多。這就充分說明,有備而來的凶手躲在東邊的窪裏,顯得不慌不忙,有條不紊;而躲在西邊窪裏的勒索者在遠處車燈的照耀下看到他的同伴被巨石擊中,嚇得不顧一切逃命,驚慌之下蹬亂了窪裏的許多石子,所以痕跡看上去就重得多。我們據此可以斷定,東邊的窪裏躲藏的是牛品,而西邊窪裏藏的一定是金令。”

“沒錯。這兩個家夥,誰也沒有想到自己對麵兩百米遠的地方,會藏著另外一個人。”

程菲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來喂了一聲立即就掛斷了:“藍雨,金令落網了。”

“雖在意料之中,但也實在是有點太快了。”

“和你我做同事的人,每一個人都不是無能之輩。藍雨,你考慮另一個問題,你覺得牛品憑一人之力,能否把這個裝有築塊的鐵盒安裝在橋梁之下?”

“我之前試抱過那塊築石,大約有三四十斤左右,牛品身材魁梧,舉起它毫不費力。我想,他並不需要什麼同伴,隻需要一把衝擊鑽和四枚膨脹螺絲就可以做到。”

“那麼,依我們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你認為檢方能否認定牛品的罪行?”

“你從牛品臥室裏查扣的那個遙控器,隻要讓相關的物理機構認定它發射的電波頻率跟鐵盒內感應器的接受頻率一致,再加上秘書胡小姐關於他調換嘉琪信件的證詞,就足以認定他的罪行了。”

“啊,藍雨,你總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予我最及時的支持和幫助,毋庸置疑,我對新技術不是很敏感,但是你卻正好相反,對於那些利用科技手段作案的犯罪分子,總是能敏銳地抓住最關鍵的一環,並給予我恰如其分的啟發和靈感。”

“這應該歸功於你對大局的完全駕馭和掌控。”

“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審訊金令和牛品了?”

“我想,為了不使嘉琪小姐日後感到有所驚懼,我們應該對強正實行網上追捕?”

程菲大笑起來,邊笑邊拍了拍我的肩膀:“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回去之後馬上辦理上網追捕強正的有關文書,為了偵破鳳霞水庫的命案,為了讓你和嘉琪小姐度過一個無憂無慮的相戀之期,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

“我和嘉琪小姐的關係,還遠未達到你所想象的那個程度。”

“怎麼,你對嘉琪小姐有成見?”

“不,我想目前案件尚無定論,卻跟一位案件當事人談情說愛,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很好,你能這樣思考問題,說明你已經完全具備了作為一個偵探的基本素質。不過,嘉琪小姐真的不錯,我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接下來,讓我們一起去會會這個金令吧。”

這是一個長著冷酷無情麵頰的年輕人,黑瘦的臉,一雙三角眼裏射出陰狠、歹毒的光,右眼角和左眼下方各有一處小小的疤痕,記錄了他逞強鬥狠的邪惡經曆。稀而寬的錐形眉毛、微微翹起的一邊嘴角、狹隘苛刻的下巴,無不注釋著他凶悍暴虐的殘毒性格。一米七○的個頭,使他坐在審訊椅裏顯得猥瑣、卑怯。

見我和程菲進了審訊室,他立即拿他那陰毒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

“怎麼樣,想好了沒有?”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兩年前我確實有過輕微的盜竊行為,但是你們已經判了我的罪,並且我已經服完了刑期,現在你們再把我帶到這兒來,沒有絲毫道理。”

“不要再狡辯了,看看這些吧!”程菲把那些他寫給嘉琪小姐的編碼信遞了過去。

“這能說明什麼,這些亂七八糟的英文,跟天書一樣,我不知道你們從上麵看出了什麼,反正我一個也不認識。”

“三年前你們在東街的電腦培訓中心,用五筆字型編碼相互通信,怎麼,想抵賴?”

“……”金令愣了一下,但隨即說,“這隻是你們所聽的一麵之詞,沒有任何證據證實。”

“我們把這幾張紙條和你在郵局取錢時留在彙款單上的簽名附在強正和嘉琪小姐的證詞後麵遞到檢察院和法院,檢察官和法官自然會決定你是否犯有嚴重的罪行!”

金令露出吃驚的表情:“你們抓了嘉琪和強正?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嘉琪小姐因為涉嫌故意殺人已被我們刑事拘留,她為了爭取寬大處理,向我們講出了一切。為了查清積案,所以你和強正就到了這裏。”

“我也要檢舉揭發!”

“哦?”

“我要檢舉銀龍公司的董事長牛品,還有銀龍公司的出納員嘉琪,他們兩個人都犯下了可恥的殺人罪行!”

“是嗎?”程菲立即露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金令的眼珠轉了一下,“我檢舉了他人,你們會不會算我立功?會不會對我那些並未實現的違法行為不予追究?”

“你的哪些並未實現的違法行為?”

“當然,這已經被你們所掌握了,就是我寫信向嘉琪小姐借更多的錢,但最終沒有借到。”

“借錢,哼哼,你真會用詞。還有呢?”

“再沒有了。”

“2001年夏天發生在鳳霞水庫的出租車司機被害案呢?”

一絲驚慌的神色立即在這個家夥的臉上顯現出來,但他畢竟是個老手了,兩年多的牢獄生涯,讓他積累了不少跟警察打交道的經驗:“鳳霞水庫出租車司機遇害案,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聽都沒有聽說過。你是聽強正和嘉琪小姐說的吧,他們是在誣陷我!”

“剛剛我們取了你的指紋,跟當年那輛出租車裏提取到的指紋進行了比對,你猜猜結果如何?”

“人不是我殺的,是嘉琪和強正殺的。嘉琪色誘司機並雇了他的車,強正就在半路下手除掉了他,而後他們逼著我把車開到了城裏。”

“真的嗎?”

“絕對是這樣,那天下午強正和嘉琪叫我到鳳霞水庫去玩,因為強正叫車時司機一聽是去鳳霞水庫立即就拒絕了。於是他就叫嘉琪站在路邊攔了一輛車,我們三個人就坐著車去了鳳霞水庫,半道上強正拿刀架在那個司機的脖子裏,揪著司機下了車,然後在路邊殺死了他。強正又威逼我和他一起把司機抬起來扔進山澗,並讓我把車開進了城裏。在巷道裏下車後我準備去報警,可是強正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威脅我說,如果我膽敢報警,下場就跟那輛出租車的司機一樣,我氣憤難忍就和他在巷道裏打了起來,嘉琪小姐就在那個時候跑掉了。廝打了一陣我們聽到不遠處有警笛在響,於是也分頭跑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知道這件事,是嘉琪和強正在誣陷你嗎?”

“……”金令沉默。

“嘉琪小姐是否參與了殺人?”

“她參與了,她色誘司機,不然司機一看天晚肯定不去鳳霞水庫。”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

“在去鳳霞水庫之前,你是否和強正商量過要在半道上搶劫司機?”

“沒有,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他會那麼做!”

“可是你剛才卻說嘉琪小姐色誘司機並叫了車,那麼很顯然去鳳霞水庫之前攔車時你就已經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麼了!”

金令驚慌失措:“不不,沒有,不對,不是那樣的,我是後來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嘉琪小姐是在色誘司機,可能是我想錯了。”

“你剛才說你確定嘉琪小姐參與了殺人。”

“我說錯了,她可能沒有參與。”

“哼!”程菲冷笑一聲,“你一會兒確定別人參與作案,一會兒又說你說錯了,你以為我們都是三歲孩童任你欺蒙不成?如實交代你的罪行!”

“是,是,我一定如實交代。”

“嘉琪小姐到底是否參與了作案?”

“她沒有參與。”

“哼,我再問你,你說是強正一個人殺了出租車司機是嗎?”

“是的。”

“他是怎麼殺的?”

“他右手拿刀架在司機的脖子裏,左手揪住司機的後衣領,把司機劫持下車後,在他身上捅了兩刀,就把司機殺死了。”

“強正下車之前坐在出租車裏的哪個位置?你和嘉琪小姐坐在哪個位置?”

“強正坐在司機身後,我坐在強正旁邊,嘉琪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強正兩刀捅在司機的什麼部位?”

“一刀在後背,一刀在前胸。”

“先捅的哪一刀,後捅的哪一刀?”

“先捅的前胸,後捅的後背。”

“你確定?”

“這次我絕對確定。”

“你剛才說強正右手拿著刀左手揪住司機的後衣領讓司機下了車,這麼說來強正是站在司機的背後了?”

“是的。”

“那麼他為什麼不就近在背後先捅司機一刀,反而要繞到前麵去捅司機一刀又繞回來在背後捅第二刀呢?”

“這個……也許是強正想要讓殺人過程變得複雜一點並給我們留下一個可怕的回憶亦未可知。”

“哼,強正殺死司機時拿了幾把刀?”

“你們在澗裏找到了幾把?”

“放肆,你這個刁鑽的惡徒,我在問你!”

“嗯,是一把,哦不對不對,是兩把。”

“到底是幾把?”

“是……兩把。”

“兩把刀拿在一個手裏嗎?”

“沒有,他左手拿一把,右手拿一把。”

“你剛才說強正左手揪住司機的後衣領,那麼我問你,他既然左手拿著刀,又如何去揪司機的後衣領?”

“……”

“我警告你,別以為你耍滑抵賴就可以隱瞞你的罪行!就憑你上麵這些自相矛盾的供詞,法官也會在法庭上判你死罪!”

“可是我如果檢舉了他人的罪行,是不是就可以算我立功,並對我從寬處理?”

“立功的前提是你必須先要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

“讓我考慮一下。”

“你的犯罪事實我們已經全部掌握,現在就看你認罪態度如何。你最好迅速一點。”

於是程菲帶我退出了房間:“藍雨,天色已晚,你把嘉琪小姐先送回去吧。我叫人把材料先整理一下,等你回來後我們接著審訊。”

“牛品怎麼辦?”

“我已經為他辦了留置盤問,時間萬一不夠還可以再辦延長留置盤問手續,我們還剩下不到四十個小時的時間了,隻等金令檢舉確鑿,就立即對他展開訊問。”

於是將嘉琪小姐送回家之後,我們再次走進了審訊室。三年前發生在鳳霞水庫的出租車司機遇害案,便因歸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如實供述和前期提取的證據的相互印證,瞬間宣告偵破。

“你剛才說你要檢舉揭發他人的犯罪行為?”

“是的,銀龍公司的總經理牛品,十年前殺死了一個陌生人,並把那個人的財產據為己有,才發展成了他今天的銀龍公司。還有銀龍公司的出納員嘉琪,她設計殺害了我的一個同伴,我也要控告她!”

“十年前你才十一歲,牛品殺死他的朋友,你從何處得知?難道是你親眼所見?”

金令十分不滿地揚了一下嘴角:“我知道牛品在攀雲的勢力,也知道他在攀雲的口碑,他用一些小恩小惠為他買來了好名聲,迷惑了大多數人的眼睛,這裏麵肯定也包括你們,我還沒有說話,你就企圖堵上我的嘴!”

“恰恰相反,我在提醒你,檢舉揭發也不能信口開河。如果說一點小恩小惠就可以讓我閉上眼睛,那麼那些讓家屬送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上千萬企圖收買我的罪犯,他們就應該仍然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金令盯住程菲問:“你是誰?”

我站起來對他說:“我想在攀雲這座城市,他的名字應該比‘牛品’二字更為每一個市民所熟知!”

“莫非你是程菲?”

程菲點點頭:“正是敝人。”

金令突然間大笑起來:“我說我一直小心翼翼,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撞進法網,原來是碰上了你,看來我真是時乖運蹇,命該如此。不過現在我確信,牛品的末日就要到了。”

“那麼開始回答我的問題,先說近的,你敲詐嘉琪小姐並最終使你同伴失去生命的經過!”

“這一切要從2001年夏天我和強正殺死那個出租車司機那件事說起。當時嘉琪跑了以後,我和強正在扭打中隱約聽到遠處傳來警笛聲,我還以為是嘉琪報了案,便和強正分頭跑出了巷子。找個地方躲了幾天,才發現嘉琪並沒有報案,看電視得知警方正在懸賞破案,於是我就放心了,既然嘉琪小姐當時沒有報案,那就說明她以後也不會,看上去我威脅她的那幾句話起了關鍵性作用。我去找強正,結果發現那個膽小如鼠的家夥早就跑得沒了蹤影。於是我就一個人單幹,結果在一次入室行竊時被室主堵在了屋內。我被你們警察送進了看守所,等到法院宣判的時候,我已經在看守所裏呆了整整一年,而我的刑期總共隻有2年,於是我便在看守所裏服完了剩餘的刑期。在看守所裏,我結識了一位同監的獄友,在一次放風的時候,他因無意中的抱怨泄漏了一個秘密,於是牛品這個道貌岸然的慈善家便被瞬間剝去了偽裝。我裝著這個秘密出了監所,然後開始尋找機會。一天早晨我正在銀龍公司門口轉悠,突然發現嘉琪小姐著裝整齊走進了銀龍公司,於是我由此推測她是不是在銀龍公司上班,結果此後幾天的跟蹤觀察證實了我的猜想。在得知她給牛品當出納之後,我決定投石問路,用我們數年前聯絡過的編碼方式給她寄去了幾封信。當然我並不想真的敲詐她,隻是想讓她把嘴巴閉得更嚴一些,並順便為以後勒索牛品搭橋鋪路。剛開始她沒有回信,但是後來,她給我回了信,並給我寄來了5000塊錢,這個意外之喜讓我改變了主意。我決定再試一次,如果她能寄更多的錢給我,我就帶上這些錢遠走高飛,不去惹牛品這個強悍的凶神。可誰知她卻在回信中極力讚揚牛品的恩德,這讓具備正直襟懷的我難以隱忍並在回信中痛斥了牛品的罪惡。但這一次,她整整半個月沒有給我回信。我正心懷忐忑以為出現了什麼意外,卻在十七天之後出人意料地收到了她的來信。她在信中說,讓我到東郊橋下取錢,她害怕我傷害她,早先在橋下的水泥墩上畫了一個‘心’型圖案,並要我把手按在那顆‘心’型圖案上再給她打電話。若說我完全掌握嘉琪小姐的性格特征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憑我和她在學生時代的相處,我還是多少了解她一點,她心地善良,能憐憫弱者卻不屈服於強者,可是這次卻一反常態要給我這麼多錢,並且時間過了整整半月,我懷疑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圈套,於是我叫了一個朋友,在約定的時間一齊去了東郊橋下,我躲在橋西一百步遠處的一個低窪裏,讓那個夥伴代我到橋下走一趟,我沒告訴他取的是什麼東西,隻如約把嘉琪小姐寄來的最後一張紙條裝進他的口袋並讓他拿著電話手按‘心’型圖案撥打我剛剛輸在上麵的嘉琪小姐的電話號碼。當時月亮還沒有升起來,在過往車燈的照耀下,我看著他走到橋下,左手按住橋墩,右手撥打電話。然而可怕的事情就在那時發生了,他的頭頂上突然墜下來一件物什,準確無誤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我的夥伴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見此情景我魂飛魄散,趕快貓著腰蹲在了窪裏,蹲了幾分鍾,我發現橋東有個黑影慢慢地向橋下走了過來,然後打著手電照了照橋下的死屍,才從旁邊的小徑攀上大橋走掉。我躲在窪裏,一直等到月牙升起來,確信周圍再沒有人躲藏,才趕快站起來逃離了東郊大橋。回到城裏以後,我沒有回家,找了個通宵營業的網吧躲了起來。我不敢向警方報警,為夥伴報仇事小,但如果因此讓警方發現蛛絲馬跡盤問出我三年前鳳霞水庫的那起殺人案,我將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仔細回想我跟夥伴交往的過程,想了半天覺得並沒有留下什麼能讓警方找我麻煩的破綻。警方發現屍體後肯定會檢看死者手裏的手機,那麼我剛好從來未用我家的電話撥打過他的手機,相反的是,如今不知何故已變得心如蛇蠍的嘉琪小姐,她的電話號碼卻留在了死者的手機上。她攤上一樁命案已是性命堪憂,再講出三年前那樁命案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所以我想她絕不會出賣我。想到這一層我放下心來,在黎明時分回到家裏睡了一個安穩覺。今天下午我起床後準備去找一個朋友,但剛剛在那個朋友家門口下車,就被你們的人按住帶到了這裏。想來也是我咎由自取,我若不是愚蠢透頂去找嘉琪小姐借錢,她就會永遠保守我殺人劫財的秘密直到老死,我也會平穩地度過一生,想想卻又是何必!”

“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怨不得別人,來告訴我,這兩張紙條中哪一張是你寫給嘉琪小姐痛斥牛品的那一張!”

“讓我看看,啊,是這一張,內容正如你們所標注的那樣:

你還以為牛品是個正人君子嗎?告訴你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卑鄙最邪惡的人,十年前他殺死並掠奪了一個陌生人的所有財產,這就是他發家的訣竅。我在監獄裏無意中探聽到這個秘密,也真算得上是上天賜給我的財富。你先拿這個惡賊的錢救贖你自己的靈魂吧。至於牛品,我會慢慢地讓他懺悔的。

我給嘉琪寄了這張紙條,但卻整整過了半月之久才收到她的回信,想想她為什麼要用那麼長時間,原來她在利用那十多天的時間挖掘等我跳進去的陷阱,真是陰險狠毒。”

“那麼,這一張不是你寫的?”程菲把在嘉琪抽屜裏找到的那張紙條遞了過去。

“絕對不是,既然我已經寫了那一張,就沒必要再寫這一張。”

“好吧,接著回答我的問題:你的那位獄友是如何知悉牛品殺人之事的?他和牛品是什麼關係?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是牛品十多年前的夥伴,那時他們都在托克金礦上做工。有一天,牛品碰到了一個到金礦上私收黃金的外地人,收金人所帶的現金讓他頓生垂涎之心歹毒之意,於是牛品與他合謀誘殺收金人並洗劫平分了他的錢財。之後兩個人離開了托克金礦,牛品用那些不義之財創立了銀龍基業的前身,並漸漸經營成了今天的規模。而我那個獄友則做起了小生意,日子也算過得去。七八年來兩人相安無事,但是三年前,我那位獄友遭遇了一場災禍,結果妻離子散,於是心灰意冷,自甘墮落,在我出監的前半年,因為酒後傷人被送進了看守所。按照你們處理案件的程序,其實他隻要出錢賠付受害者一方的醫藥及各項費用,他就立即可以被取保候審並在將來出庭時得到輕判,甚至不經法庭宣判而得到調解。但在牛品那裏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幾萬塊錢,竟使我這位獄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終日在監號裏長籲短歎。見此情景,我認為我必須要去關心和照顧一下這位情緒低落者,因為根據我這幾年的生活經驗,每一個心事重重的人,他們的心事都可以成為我將來可以利用的價值。於是我花時間和耐心與他建立了友誼,並傾聽他對他已身價過億但卻不肯在他落難時舍一點小財拉他一把的那個冷酷夥伴的抱怨。當然,我那個獄友說完之後就立即感覺到了後悔,因為他不講這些,也不過是在監牢裏度過一年半載,而他講出這些,那就預示著不定某日他將被決定終生麵對高牆鐵網或被處決。獄友失言之後追悔莫及,而我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立即以我幼年即喪的父親的健康和前途起了誓,當然,獄友對我父親的狀況一無所知,他感慨萬端地稱讚我是全天下最講義氣的人,並對我寄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於是,我便在他以後幾日斷斷續續地敘述中,詳細了解到了他和牛品作案的整個過程。就這樣,出監之後,我時刻尋找機會,準備讓牛品折一筆錢財以彌補他的罪惡,卻意外地發現了供職於銀龍公司的嘉琪小姐。我想起了幾年前我們用過的通信方法,於是我決定依舊用那種方式跟她聯係,因為即使別人看到了也不過認為是小孩的惡作劇而已,但隻要嘉琪回信,我就可以由此對牛品有所了解並找到接近他的機會,我把寫好的東西拿到一個私人打字部,完成了我的創舉。此後發生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嘉琪說要給我錢,但她卻在橋下設下了機關,幸虧我預見到了她的陰謀,否則那晚躺在橋下的死屍就不是我的同伴而是我了,三年前我們搶劫那個出租車司機時她還哭著懇求我們不要傷害那個可憐的人,但僅僅過了三年時間,她就變成了一個比我還要冷酷的劊子手,我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她變得如此凶狠毒辣!”

“那麼對於你獄友所說的這些,你是如何甄別其真實性的?”

“啊,說起來我其實還是牛品的一個受惠者,我幼時喪父,高中兩年的學費還是牛氏基金會替我支付的,按理說我也應該和嘉琪小姐一樣感念他的恩德才對,可他既然做下了那樁壞事,就別怪我正義的良知不肯饒恕他。我按照獄友的描述找到了他們當年作案時的礦坑,甚至也看到了那個埋著冤魂的沙堆,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牛品最終會被我親手推進墓穴。”

“你那個獄友叫什麼名字?”

“常會。”

“叫什麼?”

“常會!”

程菲狠狠地一掌擊在了桌子上:“可惡!”

“怎麼了?”我驚訝地問。

程菲走出審訊室悲憤地說:“前天在看守所裏被在押人員打死的那個犯人,他的名字就叫常會。”

“我想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巧合!”

“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什麼巧合?這是再清楚不過的,牛品從扣留的嘉琪的書信中看到他的秘密泄漏,立即意識到是常會走漏了風聲,因為當年殺死收金人的除了他和常會之外別無他人。他通過他的人際關係和無所不能的金錢,立即使和常會同監的人犯心甘情願地供他驅使並替他殺人滅口,而他則冒用嘉琪小姐的名義,誆騙金令到橋下取錢,意圖殺死僅剩的一個知情人,可是上蒼就在那一刻睜開了眼睛,讓金令這個無賴逃過一劫並對我們供出了一切。隻可惜我們這些蒙在鼓裏的警察,竟成了為他替罪的羔羊,免職的免職,入監的入監,試想如果那晚金令死於非命,亦或是常會關押在外省市的監房沒有第三者知情,那麼不僅是嘉琪小姐要受無妄的牢獄之災,就是我們,也會被永久地釘在偵查史的恥辱柱上,飽受世人的非議!”

“但幸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的陰謀敗露了。”

“藍雨,我昨天在局長辦公桌上無意中看到了檢察院關於看守所常會死亡的調查報告,那上麵說常會被一位過失傷人入監的文弱書生毆打致死並且證據確鑿,我當時就感覺難以置信。但你也知道我們目前的機製,我雖然被市民們謬讚為神探,但如果上級不指派我前去調查,我也隻能是望洋興歎,想一想這都是多麼的可怕啊。”

“現在你向局長打報告,建議重新調查常會的死因,應該不算晚吧?”

“幸而新聞發布會尚未召開,否則,即使常會之死另有隱情,而我們要想糾正錯案,也將是被動異常!現在,你跟我一起去見局長,向他陳明事情的原委,我說的不全麵的地方,你就適時補充。”

夜半更深,局長大人也還沒有休息,看見我和程菲進來,他丟給程菲一支煙,然後問我:“藍雨抽煙嗎?”

“謝謝局長,我不抽煙。”

“那麼,”局長把他的煙點燃後轉向程菲,“你這麼晚打電話給我,一定是調查的這起命案業已取得了關鍵性的進展!”

“豈止是一起,確切地說,是四起!”

“四起?”局長吃驚地站了起來。

“是的。”程菲將幾天來偵查的情況向局長進行了簡短的報告。

“真是豈有此理!”局長憤怒地在桌上狠擊一拳,然後在辦公室裏踱起了步,“我們的兩位看守民警被刑事拘留,看守所長被免職處分,市上的主要領導又找我談話,建議我也引咎辭職,我想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帶著恥辱離職而去。我們必須要查清這個案子,讓那個伸進監所雇傭爪牙殺人滅口並敗壞我們警察清譽的黑手徹底地暴露在公眾麵前!”

“那麼,現在我主動請纓去調查常會死亡一案,你應該會同意吧?”

局長神色凝重地說:“告訴你吧,即使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叫你到我這兒來的。之所以不是我打電話催促你而是等你來主動找我,是因為我已經接了不下十個替牛品說項的電話,給我打電話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完全可以想象!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如果你直到明天早晨還未能拿到關鍵性的證據,那我們留置這位攀雲市炙手可熱的人物,惹來的麻煩絕不會比半年前辦理雅然一案惹來的麻煩更小。局裏都以為他不過是東郊橋下一樁命案,誰又能想到看守所裏的慘案居然也是他一手策劃的!現在好了,我立即打電話向市長報告此事,建議成立公安檢察聯合專案組,重新調查常會的死因。你們先去準備一下,估計明天一早就會有消息了!”

“這份調查報告我能否拿去看一下?啊,案卷也在這裏是嗎?我一並全借。”

“都拿去吧,那是我專程從檢察院為你借來的,現在結果還沒有向外界公布,我非常希望你能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將我們的全體同仁盡早從醜聞的漩渦中拽出來。再見!”

出了局長的房間,程菲倚在樓梯口點上一根煙陷入了沉思。

“怎麼辦?現在是先帶金令到托克金礦去指認牛品的作案現場,還是先審訊牛品,拿下他在東郊橋下安裝機關妄圖殺人滅口的口供?”

“不,那都是次要的,那兩起案子與牛品有直接關聯的當事人都死了,即使我們取得了確鑿的旁證,但如果牛品咬緊牙關隻字不吐,那麼他把黑手伸進看守所的內幕,我們就極難取得預期的效果並使我們整個警局從醜聞中盡早解脫出來,而那對於我們攀雲的警察來說,其意義遠勝連破四起命案。現在我們隻要拿下他雇凶殺死常會的直接證據,就會讓他那一點殘存的希望徹底破滅!”

“可是現在我們還沒有與牛品正麵接觸過,怎麼就知道他不招供呢?”

“我不想去花這個時間,我們尋找突破口就類似於牛品製作東郊橋下鐵盒裏的那個築石塊一樣,隻要下功夫把它做得足夠強大,就不怕它在關鍵時刻不一擊必殺!”

“聽了你的分析,我深感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充滿信心。”

“那麼,你先看看這份調查報告,我來仔細地研讀一下案卷。能把那些吹毛求疵的檢察官們欺瞞過去,說明那些串通一氣作偽證的壞家夥們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我接過調查報告,默默地讀了起來:

關於在押人員常會在看守所死亡的調查報告

2004年4月7日晚23時13分,攀雲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押人員常會(因涉嫌故意傷害被逮捕)因急病被送往市第一人民醫院接受治療經搶救無效死亡。經調查,常會是被同監在押人員吳××(因涉嫌故意傷害被刑事拘留)故意傷害致死的……

“啊,你看看,這幾個人的證詞是多麼的千篇一律啊!”我還沒有讀到一半,就被程菲憤怒的叫喊聲打斷了,“看一看,這就像幾個參加期中考試的小學生事先偷得了標準答案而在考場上默寫一樣,連個體的差異性都沒有,這又怎能不令人生疑呢?”

我丟下手裏的調查報告,準備看個究竟,但是程菲卻又立即恢複到了先前的仔細研讀之態,沒有絲毫理會我的意思。見此情景我隻好又拿起調查報告繼續讀,可是直到我讀完那份看起來似乎天衣無縫的報告,程菲也仍然還沒有從幾份在他看來也許有疑問的筆錄中收回他的目光。

就在我認為他一時半刻不會從沉浸中回神之時,程菲卻突然站了起來:“同監舍裏共有11個人,除了死去的常會和被控行凶的吳?菖?菖,另有9人在場。可是這9人之中,有5個人作證他們親眼看見吳?菖?菖毆打致死了常會,另有4個均說自己當時已經熟睡,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吳?菖?菖的供詞如何?”

“他始終不承認自己跟常會有任何的身體接觸,他說他當時的的確確睡著了,對夜裏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可真是咄咄怪事,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嗎?”

“既然他對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那麼他的辯解就顯得非常無力,通常情況下,這種辯解正是被檢察官、法官以及民眾所公認的那種狡辯!”

“但是你不認為你的這種判斷也有一點先入為主嗎?”

“一點也不,我認為我的這種判斷正是基於仔細研讀整個案卷這個前提才得出的正確結論,如果你不信,你盡可以把案卷從頭到尾再看上一遍。如果我們不是因為牛品一案才來追根溯源,那麼我們也會被這五個證人的鑿鑿之辭所輕易蒙蔽而忽略此中幾個不起眼的疑點呢!”

“那樣一來,吳?菖?菖的冤情便會因他未來某天被錯誤處決而永難昭雪了!”

“現在是淩晨兩點,你是否已感覺到極度乏困?如果不是,我想讓你跟我立即走一趟看守所!”

“隻不過會睡得遲一些而已,上次跟著譚隊長他們追繳那起盜竊案的贓物,三日兩夜沒合眼,不也和他們一樣堅持過來了嗎?”

“非常好。我想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去打常會,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去作偽證,牛品的本領再高,也無法從看守所的鐵門縫裏鑽進去悄悄授意他人為他殺人滅口。那麼讓我們來推理一下:牛品4月5日將紙條交給我們,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破譯出那些密碼,否則他絕對不會把那幾張紙條交給我們,因為當時他已經收到了金令寫給嘉琪的回信,他沒必要授人以柄。4月6日呢?4月6日是星期二,每周規定的探監日,打死常會的主謀肯定就在那一天被人探視時得到了要幹掉常會的暗示或是指令。”

“我敢說,就是這一天之隔,牛品參透了密碼。他殺人越貨的秘密不可能不脛而走,而知道他罪惡的隻有常會一人,常會呆在看守所裏,而金令剛從看守所裏出來,我想就是傻瓜也會想明白是誰把那樁隱秘講了出去!”

“對,現在我們馬上趕到看守所去,察看4月6日的探視記錄,我敢肯定,與常會同監室的9個人中,一定有一個在那天得到了一個與牛品有關的人員的探視。”

“順便把金令押了如何?”

“也好。先押進去,明天再提審。”

看守所的那位值班人員盡管被人從睡夢中叫醒感到非常不悅,但仍然給大名鼎鼎的程菲給予了應有的尊敬。可是押完金令,我和程菲把取來的探視登記本翻了幾遍,也未曾在4月5日前後看到那9個人被探視的任何記錄。程菲不甘心地遞過那9個人的姓名問:“你確信這幾個人近期沒有被人探視過?”

值班的警員睜大惺忪的睡眼看了幾秒鍾,便立即恢複到了極為清醒的狀態,看樣子這幾個人確實給每個人都留下了極為慘痛的印象,並且他們的名字在近期被相當多的人所重複談論。“我不負責在押人員的探視,但我以前曾經從事過那個崗位,凡是有人探視,就一定會在登記本上記下來,不可能例外。”

我和程菲麵麵相覷,愣了好幾秒鍾,不過,我們還是很有禮貌地向值班警員道了謝,然後辭別回城。

“藍雨,我想我們是不是弄錯了?牛品不可能來無影去無蹤穿越時空,而得到他授意的人卻沒有被探視,高牆內又不允許通電話,這豈不是怪事一樁?”

“可是,我有另一種想法,他們還可以有其他的方式,但是,這種想法卻會影響到我們同事的聲譽……”

“你是說……”

“是的,以提審的名義!”

“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而且這又怎麼會影響到我們同事的聲譽?其實這在我們內部已是公開的秘密:看守所裏的夥食很糟,許多家屬為了讓犯罪嫌疑人出監吃上一頓豐盛的飯菜,於是便用一點小恩小惠使我們的辦案人員假借提審之名將嫌疑人帶出監去,從而暫時改善一下他們的夥食狀況,這不過是人之常情,又何來什麼影響聲譽的無稽之談?藍雨,在這件事上我必須要向你提醒,你這不是第一次了,有很多次其實你有你自己的看法,而你那些看法卻又偏偏是正確的,但你就是不願意講出來,怕受到我的責難。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神,所謂神探那個荒謬的稱號,不過是那些無聊的人們強加給我的,在刑偵這個行業裏沒有常勝將軍,每個人都有他無法意識到的盲區,這才決定了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至少一個搭檔,而當這個搭檔對他的同伴一時想不起來的東西不加提醒的時候,這個搭檔還算稱職嗎?”

“你訓教得極對,可是,總不可能是我們的某個同事在提審時對那個打死常會的主謀說了什麼吧?”

“這種可能並不能排除,同時,我們的同事短時間內離開房間讓那個做東請客的人和被提審的人說上一兩句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可是,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我們那幾個同事豈不是要遭殃?”

“現在我們已經有幾個同事遭殃了,是讓無辜者丟掉飯碗,還是讓那些行事不檢的家夥受到懲罰,你難道還不能正確分辨嗎?藍雨,我發現你太在乎別人的看法,隻要別人對警察略有非議,你就立即上升到我們的整個隊伍,你一個人維護不了所有警察的聲譽,而我們個別同事的荒唐行為也影響不了我們警察隊伍的整個形象。”

“可是現在我們警察的聲譽已經讓這些所謂的個別人敗壞了,你不看互聯網上,到處都是對我們警察的咒罵聲!毋庸置疑,民眾對我們的評價已跌落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低穀。”

“每個人都說好,不一定就好;每個人都說壞,不一定就壞。你這個飽學之士,怎麼連這個常識都忘記了?我們自身的價值如何,若幹年後曆史自有公認,你我都不是哲學家,在這個問題上是辯不出是非分明來的,而且即使辯得出來,別人也未必認同,對嗎?現在,我們立即折回看守所,到收押室察看前幾日的提審記錄。”

這一次,我們不虛此行,提審登記本上4月7日那一頁,清楚地記載著9人中某兩個人的姓名,提審他們的是哪個部門何許人,也清楚地記在那裏。程菲滿意地點點頭,用相機拍下那一頁,然後告辭回城。

“現在已經是三點多了,你到隊上去幫忙照看一下牛品,我回家略睡片刻。必須要說清楚,這可不是耍特權,因為明天一早,我就要和檢察院諸君一起去調查這起駭人聽聞的案件,精力不集中是無法抓住要害的。”

上樓回到房間,我發現牛品仍然在一個人抽煙,而我的兩名同事,則佯裝輕鬆和牛品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和牛品敷衍了幾句,睡眼惺忪在椅子上靠了一陣,感覺天就亮了。一名同事把我叫到程菲辦公室,我看到程菲已經精神煥發坐在那裏了。

“我換兩個人看押牛品,你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下午上班後先去看守所把金令的一審筆錄取完,再帶他到鳳霞水庫和泊車小巷叫他指認現場,估計等你做完這些,我們這邊也就差不多了。”

回家之後,我即在極度乏困中睡了過去,一直睡到中午一點鍾才被鬧鈴叫了起來,我匆匆吃過午飯,和另一名同事趕到看守所,把金令提了出來。在尋找空房的時候,我發現程菲他們正在某間房裏伏案疾書。看他們舉止進退有條不紊的樣子,我就知道真相已經被我們牢牢地抓住了。

取完一審材料,又帶上金令去了鳳霞水庫和三年前他們棄車而逃的那個小巷,返回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我和同事剛剛把金令帶進收押室,程菲的電話便打來了:

“我在門口等你們,迅速回隊審訊牛品。”

這一刻,任何人都明白,我們在那條大魚四周精心編織起來的網,就要拉起來了。

被留置了整整32個小時的牛品看到我和程菲進來,他疲憊的臉上已經掬不起絲毫虛假的笑容了:“這是意誌力的較量,現在,你們贏了。”

程菲倒了一杯水放在牛品麵前:“先喝杯水,喝完了再講,從昨天到今天,還沒顧得上跟你好好敘談一番,為了每月不太高的薪水忙碌著,請你不要介意!”

牛品聽到程菲用幾天前他所操持的傲慢語調回敬,禁不住哭笑一聲,用譏諷的口吻說:“我可聽說過你的一些手法,你總是替某個人挖好了坑,然後再來彬彬有禮地請他跳進去,手段不可謂不高。對於我,相信你也不會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