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是要下水去,不僅下水,沒準兒還會和三犇叔他們一道去餘豐府。”虎子咧著嘴無聲地笑了笑。
“去餘豐府?!”白明心皺眉驚問道。“虎子哥,三犇叔說得那樣好,又是給糧錢又是給土地,這天底下如果真有這麼好的事兒,那是一定需要你付出相應對價的!”
“果真是經桃神點化了的,說的話都比旁人多幾分不一樣。”虎子低頭,看向身前人揚起的小臉,膚白如雪,烏發如墨,“你還記得去年夏天我帶你去河裏采菱角嗎?”
虎子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更想說今天明心妹妹的臉像去年夏天新剝的鮮菱,白嫩極了,可現在對著白明心那份兒即使皺著眉也蓋不住的冷靜和理智,他就總覺得不合適再說出來了。
去年,要是去年采菱角那天,他倒可以順便不刻意地誇一下,他敢打賭,如果是去年的啞丫聽了這誇讚,一定是低著頭淺淺柔柔地笑了。
去年有沒有說過這話呢?
虎子想得出了神,大概是沒有說過的。
他記得去年啞丫的臉還是幹幹瘦瘦泛著黃的樣子,自己又一向是個實誠人,不會把黃的誇成白的……
“虎子哥?你想啥呢?”白明心一頭霧水地喊了好幾聲,才看到少年回了魂兒,又語重心長道:“虎子哥,你即便是想吃菱角了,也得再忍忍,這個時候下水你是采不著菱角的。”
倒是山下的水沒準兒能把你采了!
後半句話白明心沒說出口。平日裏懟慣了白明風的嘴,一時間還差點兒有些收不住。
“明心……妹妹,”虎子思索著,終於將這些日子來心裏的疑惑慢慢道了出來:“你怎麼,怎麼與從前的你不一樣了?”
原來這就是虎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避著自己的原因嗎?
白明心聞言輕輕挑眉,隨即又釋然地一笑。
“自然是不一樣的呀,一夜之間我的啞疾治好了,喜怒哀樂都能講出來了,還會做麵霜賺錢養家了……哪個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會一點兒不變呢?”
白明心笑吟吟地一一細數著虎子眼中自己的變化,說得坦蕩又誠懇,“不過,虎子哥,你放心,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永遠都把你當我自己親哥哥待。”
虎子認真聽著,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嗯。”
“那咱們接著說,你要下水的事兒?”白明心仰頭望了望天,風已狂亂起來,烏雲直像是要壓到了人的頭頂。
“我下水試試李木匠做的筏子可不可用,若可用了就隨著三犇叔去餘豐府……”虎子越說聲音越低。
他本想憑著一腔少年意氣,離開這個埋葬了他少年青澀心思的地方,走得遠遠的,然後,然後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了。
“虎子哥,我不是要告訴你一定要做什麼或不要做什麼的,隻是希望你在做決定的時候能考慮的全麵一些。
大壯叔、大壯嬸,把你看作命根子的奶奶……還有你,那山下的水情複雜,餘豐府更是未知,你真的想清楚一點兒功夫底子都沒有就下水冒險,去餘豐府闖蕩,你真的明白要去做什麼?麵對什麼嗎?”
白明心的話讓本就是頭腦一熱的虎子徹底冷靜了下來,蹲在風中對著起伏的草叢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定定道:“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