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撒上土。媽媽問我為什麼帶回來土的時候,我抱住了她。
“那個是爸爸。”那個是爸爸最後存在的土壤,爸爸和泥土已經融為一體了。
隨著尋找到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故事,我的關注度也越來越大,不止是記者,越來越多的人一起加入了這個行列。在49年的春天,我以樂團的名義建立了追尋基金會,不止我,隻要在戰爭中被分散的人,不管是戀人、家人還是友人,都可以來登記來尋找。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是多麼美妙的事情,所以怎麼可以讓美好的相遇就這樣消失呢?
白玫瑰已經長得很大,我每天都會澆水。有時候媽媽也會幫助一起修剪枝葉,它從來沒有開過花。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不開花。
找到蓮卡舅媽和馬費的時候媽媽和我一起去的,就在柏林。蓮卡舅媽逃到柏林之後被轟炸機炸死了,醫院的診斷書停留在了45年的5月3日。而馬費早在46年就在東線犧牲。他的名牌被運回了柏林寄放在政[府]辦事處,那時候德國已經陷入危機自顧不暇,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寄陣亡通知書了。我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當年我生蕾哈娜難產的時候都是他們給了我力量,是馬費最後握住我的手告訴我要堅強。所以對我來說,他們一直都在我身邊,陪著我,保護我。反倒是媽媽,在收到名牌的時候幾乎暈厥。
之後是斯米特,這居然是我最後一次收到他的消息。我幻想過無數次我們再相遇時候的場景,我帶著孩子,他帶著他的妻子,我們在街邊的咖啡廳擦肩而過。我會若有所思的轉過身,而他也會回過頭。然後我會對他說,“好巧啊,在這裏遇到你。”
但他死了。吞槍自盡了。
我一個人回到了漢諾威,帶著斯米特的名牌和照片。我找到了當年斯米特給米蒂立的墓碑。很多人都不理解我,覺得我是一個瘋子,可我覺得沒有人會明白我這種感受。我愛過斯米特,但這隻是一個錯誤。我們都犯了錯,他不該把我當成米蒂,保護我。而我也不應該把這種扭曲的關懷當成愛情。
“……從此,米蒂和斯米特結為夫妻。”我去了教堂,斯米特和米蒂留下的隻有一張照片而已。我為兩人舉辦了一個婚禮,然後把斯米特的名牌和照片放入了米蒂的棺木。從此,真的不會再有誰能把他們兩個拆散了。我沒有了斯米特任何的東西,連唯一的一張照片都還給了他們。我和斯米特之間是徹徹底底的斷開了,他以後隻會永遠活在我的記憶中了。等我老了,如果有哪天我一覺醒來再也記不得斯米特的時候,那我也就快到去見他的時候了。
那天下了雪,我隻穿著單薄白色的伴娘裙站在雪地裏看著米蒂墓碑上多出了斯米特的名字凍得直哆嗦,我蹲下[身]捂著臉哭的很淒慘。就像不停飄落在我肩上的雪花一樣,眼淚怎麼都止不住。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哭了,再見了斯米特。
我和斯米特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當時背對著我抽著駱駝香煙看向窗外,然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說,“我們沒有接到抓捕未成年女性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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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找到的是凱文,他被蘇聯人關押在西伯利亞煤礦,我慶幸他還活著。我見到凱文很容易,我隻是買了幾箱伏特加塞了點錢就輕而易舉的進入到了礦區。我想象過他是什麼樣子的,可能皮包骨頭可能全身黑的連頭發顏色都看不出來了。但我沒想到他少了一隻胳膊。他沒了左臂。我沒有被允許站到他麵前,凱文隻是被礦工頭喊了出來,穿著又黑又單薄的襯衫站在隻有零下十五度的雪天裏。他的左袖管空蕩蕩的,而且瘦的皮包骨頭,即使他的臉被煤炭都抹黑,我還是能看出他是怎麼樣一張蒼白的臉。
我突然就明白了凱文為什麼會失去左手。我站在溫暖的房間裏忍住了眼淚冷漠的搖了搖頭,“他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我回了維也納之後立刻去找了露絲。
幾天後,我獨自一人帶著行李悄悄的離開了維也納。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我把兩個孩子丟給了媽媽。因為我不能再讓這兩個孩子跟著我吃苦了。在我離開之後約書亞才得知我已經退出樂團的消息,在那之後露絲爆出了我所有的故事都是偽造的,隻是為了博取同情奪人眼球,能更好的呆在樂團而已。
我很感謝露絲能答應我任性的要求,此時我正坐在前往蘇聯的火車上。
時隔一個月,我再一次的來到了西伯利亞的煤礦。這次我不再穿著溫暖漂亮的毛皮外套了。
我換上了和當地人一樣的罩衫棉衣,拎著裝著土豆蘿卜的大鉛桶乘著升降車進入了煤礦內部,搓著被惡劣氣候凍裂的雙手笑著用德語說。
“大家吃飯了,休息一下吧。”
在這裏工作的,都是從戰場上的士兵。在聽到久違的母語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鐵鏟愣愣的看著我。
隻有一個瘦弱的身影還在繼續挖煤,因為他失去了左臂沒有辦法達到和其他人一樣的工作量,因為他想和正常人一樣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凱文!”我深吸一口氣大喊出他的名字。
那個背影一愣,轉過了身。他手裏的鐵鏟掉在了地上,驚愕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