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七月的一天,我放了手頭無聊的活兒,從海南去北京。一路看著這個世界,這一花,一草,一人;我知道,從南到北的世界一天一天在好,可我一瞬也閉不上我的眼睛。我老要看見那紅潤肌膚上附著的可以致癌的細微之末,我說,危險!人們便嫌惡我;我看見被人拋棄的品德,我說,這是金子、金子啊,人們卻還我以怪眼……我穿行在沾著致癌細末和滿是怪眼的人間,老睜著眼,怎麼也放不下心。
一夜,電話響起,傳來一老人被撞橫臥街頭,肇事之車絕塵而去,十餘路人淡定路過,無人敢伸援手之事,知道這是道德淪喪,世之因果報應所致。唉,好心救人者為什麼要被誣陷,利欲熏心而恩將仇報者為什麼不被割肉剜心?我說,我要把他救起,然後才把他殺死。是夜,夢見自己仗劍天涯,劍鋒所指,一片鬼哭狼嚎,好生痛快。
複一夜,半眠半寐之間,忽聞某地盜賊四起,貪腐成風,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病了,病了啊;得阻止她癌變;我撫著一個病的軀體,哀而跳起,醒了;醒來卻仍以為夢,抄把砍刀,呐喊而出。有人攔著說:比比皆是,卻要砍誰?我痛而拊膺,倒地長泣……人們卻譏我為瘋子。
我沿途走去。我滿含著瘋子的愛和恨,一瞬不息地看著,並且希望別人也如我的一瞬不息,看看,瞅瞅,用一雙仇恨的眼,或者醫生的眼,拿一把懲惡的刀,或者手術的刀,然後,衝上前去,迎上前去,不要袖著手。
我變得越來越敏感,那世間人慣以為常的東西輕易能刺傷我,致我痛不欲生。
親愛的讀者,請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我的眼充血紅腫,我的眼流出了淚。知道嗎,我在流血,在心底。
八月的一天,我從北京返歸海南,想起擱了許久的無聊的活兒,便幹起來,幹完了,成了這本集子。
我的讀者朋友,當你打開這本集子時,我已不記得我說了些什麼,也許你會說,這滿紙都是瘋言瘋語,借何而讀?但或者亦有人掩卷而慨曰,此瘋子實有一雙明目也……何言何慨,我不能還以一語,我隻請你深深地去愛這個世界,用你的恨去愛,用你一腔熱血去愛。
2011年9月8日,瓊永於海南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