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瓊陽近郊,棲靈山。
離主殿太清殿不遠的尚賢閣曆來為掌門臥房,向來清淨,少有人來,今日卻意外地圍滿了人。
身著門內服飾的弟子在院外跪了一地,神色具是悲戚。
房內,同樣跪滿了一地的人。
“師父……”
床上的老者滿麵病容,憔悴不堪仿佛秋末的枯葉。邊上跪著個年輕人,眼裏滿是淚水。
“文謹,天人尚有五衰,何況我等凡夫俗子……為師這六十年,已經夠啦……”
“掌門的擔子,就交給你了……自四十年前,門內凋敝,振興山門並非一時可成,莫要走上邪路啊……”
“師弟……”老者握著邊上年輕人的手交代完,又看向一旁離得最近的一身長老服色的老人。
“文謹還年輕,還望你同澄宣師弟……你們,能夠多輔佐幫扶這孩子……”
“是……”幾位老人顫聲答道。
老者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吃力地從床頭顫顫巍巍摸出一副卷軸來。卷軸用紅線係著,紙張已經微微泛黃了。
老者將卷軸塞到跪在床邊的年輕人手中,道:“文謹,為師不是答應你下山曆練麼……你將這卷軸……交予一個叫方乘興的人,此人精於醫道和奏簫……也算……也算是完成為師的一個遺願……”
老人的語聲越來越低,目光已經開始渙散了:“澄觀師弟……這些天……你先代為打理門內事務……待文謹回來再……再……”
“師父!”
“師兄!”
屋中一片悲慟哭聲。
“師弟……往事已逝……莫要執念太深……”
老者的臉上笑容平和,緩緩闔上了眼。
棲靈山中,哀聲震天。
“哎,怎麼這樣,我不是說了先賒著嗎……”
“少廢話,你到底有錢沒錢?”
“有話好好說麼……我剛不是……”
“沒錢還想喝花酒?來人,打!”
正是華燈初上時候,瓊陽城風荷街上,空氣裏是醉人的脂粉香和秋水般流動著的眼波。走在這路上的尋歡客們連骨頭都是酥的,邁出的步子一搖三晃。然而此時,拉生意的姐兒們,笑得眯眼的老鴇們,樂顛顛摟著楊柳腰的嫖客們,卻都有意無意地看著整條街最奢靡的瓊花居。
修得頗有格調的樓門前,幾個生得虎背熊腰的護院圍著個穿白衣的男子拳打腳踢,乒乒乓乓混著那人抱頭哀嚎的呼痛聲,好不熱鬧。來花街本就是來找樂子的,現下有免費的樂子看,誰不愛看?於是知情的,不知情的,遠的近的,隻看得那人被打得白衣染血,竟沒有一人上前去勸。
文謹皺著眉拈掉又一方落在自己肩上的絲帕,十分後悔自己選錯了路。
第一次下山本想找著熱鬧的地方去走走看看,再找家小館子吃碗素麵。誰知雖然的確是熱鬧的地方,卻是他最不該來的花街柳巷。站在樓上的姐兒見這少年生得俊朗,便丟了帕子下去,想著能得那人上樓來借還帕子的由頭一晌貪歡。誰知這人長得好是好,卻是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竟朝樓上看都不看一眼就大步走了,躲著瘟疫似的,恁的叫人氣惱。
“秦兄,秦兄留步!”
人們睜大了眼,隻見那剛才還被打得哭爹喊娘的白衣男子“噌”地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盡管姿勢十分不雅,卻是快得令人瞠目結舌。
“秦兄,秦兄好久不見了啊!”
文謹轉過頭,滿腹狐疑地看著這個仿佛從地裏忽然冒出來的男子。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似乎兩人已是多年知交。而他看過來的那個眼神,讓文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給雞拜年的黃鼠狼——親昵地讓人不寒而栗。
“這位兄台……”文謹剛要開口詢問,就被毫不留情地截住話去:
“秦兄呐,上個月咱們打的賭你還記得嗎,不是說輸了要請喝酒的麼?小弟此番與秦兄不期而遇,正是緣分,秦兄是否該踐諾呢?”被揍得嘴角淤青的男子搖頭晃腦地說完一大通,滿臉期待地望著文謹。
“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