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故人西辭黃鶴樓(1 / 2)

上冬少雪,三月底,依然春寒料峭。

一年之計在於春,勤勞的人們早早的到開始了春種的準備,秀綾在房子東麵的果園裏整理土地,過些天土地濕潤後計劃著種蔬菜。羅生開車去開墾荒地——兩年前羅生試著開墾了幾畝荒地,又進行了一些土壤改善的錯失,經過一年的料曬和平整後,去年試種了向日葵,成活率竟然60%左右,今年決定再多開墾一些。

去年冬天姥姥的身體就不如從前了,或者是回老家累著了,也可能是年輕時受的辛苦太多,隨著歲數的增長,終究是敵不過歲月的磋磨。曾經的腰疾加重,高血壓也比之前厲害了,春節過後就一直仔細修養著。三姨和媽媽帶姥姥到醫院去看病,醫生說就是上了年紀,要注意少激動多休息,不要勞累,輸了幾天液體,回家慢慢休養著就好。

兩個女兒隔三差五的過去看一看,尤其三姨離得近,更是隔兩天就過去看一看。幫著做些吃的,再幹些雜活。姥姥隻讓她忙自己的就好,自己慢一點也可以做飯幹家務,還沒到了坐著等別人伺候的時候。但是兩個女兒依然感覺母親的身體狀況不佳,需要她們多些時間膝前照顧了。

隨和天氣的轉暖,距離搬新家的日子就越發的近了,秀綾想著等搬入新家,天氣又暖和,母親住過來身體和精神狀態一定會好起來,甚至在和羅生商量,要不要把搬家的日子提前到五月份,五月份的天氣就非常溫暖了,又是一年春濃夏初的時節,也是搬新家的好時候。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在請先生過來看一下是否有合適吉日吉時才可以定。

那天下午我和弟弟在屋裏寫作業。

突然,呼啦啦一片聲響,緊接著是大門被推開有人進院子的聲音,我和弟弟都沒有動,家中來人是很正常的事,他自然會進屋的,隻是聽著來人有些匆忙,而且剛下自行車就在院子裏喊話:“家裏有人嗎?有人沒?”不是走親戚的——我立刻放下筆跑出屋子。“你媽呢?”“在旁邊地裏幹活……”我用手一指東麵“我去……”,“叫”字還沒說出口,那人已經一陣風的掉轉自行車跑出去了。留下我錯愕的想著都沒看清來人的樣子,這是有什麼急事嗎?

沒過幾分鍾,媽媽跌跌拌拌風風火火的進了院子,眼裏充滿淚,還有忍不住的抽泣聲,我立刻緊張起來,怯怯的看著媽媽匆匆茫茫扔下手裏的東西,推出自行車和來人一起出門,邊走邊回頭對我說“你爸回來讓他趕快來姥姥家!快去地裏找你爸……你姥姥病重了……”我一看媽媽帶著哭腔的聲音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看著媽媽已經出了院子的身影,緊張的大腦發蒙。跑回屋扔下筆,叮囑弟弟自己寫作業不要亂跑,就出門去叫爸爸,我知道他在哪裏開荒地。

聽我說完,爸爸匆忙收拾東西和哥哥一起回家,交代我們兄妹一會兒自己做飯吃,也匆忙騎車趕去姥姥家。

我和弟弟胸透蒙上了一片烏雲。攤開書本卻沒有心思寫作業,也不敢互相說出心中的擔憂,似乎害怕一說出來就成了真,默默地把擔心壓在心底。

我在心裏默默祈禱“菩薩保佑姥姥沒事……菩薩保佑姥姥沒事……菩薩保佑姥姥沒事……”,努力壓製著心裏那一絲不詳的預感。

整整一個下午屋子裏都好安靜,連外麵的羊羔似乎都沒有叫一聲,連看家護院的二黑也沒有叫聲。

兄妹三人沉默又憂慮的幹著家務,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拖滑耍賴,沒來由的神情肅穆心事重重,不時忐忑的向大門外張望,那天哥哥做了飯,可我們都吃的素然無味。

天很黑了,弟弟已經困得歪倒在桌邊睡著了,爸爸進了院子。我和哥哥立刻迎上去,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爸爸的臉色——很不好看,麵色沉鬱,眼神低垂,沉默著放好自行車,走到門口,才看著我們說了一句

“你姥姥沒了”

“姥姥?……”我和哥哥愣在原地,張著嘴說不出話。看著爸爸默然進了屋子又出去尋找什麼東西,我再也忍不住,轉身跑回屋,趴在炕上捂著嘴,眼淚汩汩瘋湧。

我的姥姥,沒了?沒了就是去世了、再也不會哈哈笑著說青辣椒真好吃!再也不會給我沾水梳頭發,把兩個辮子紮的緊緊的光溜溜的,拉的頭皮頭發疼!再也不會用灰藍色的手帕包上瓜子仁給我和弟弟吃,再也不會對我說“女娃娃要有女娃娃的樣兒,站有站樣坐有坐樣背挺直腿並攏笑不露齒……”再也不會做香甜的酥油餅、油香的炸辣椒、美味的酸奶……我的姥姥,那個顴骨一點點高、眉骨平直舒展、額頭寬闊高潔、鼻梁挺直、嘴巴靈巧、兩頰綿軟如玉的姥姥……沒了??再也看不見了??再也不能陪伴我們了??

我的姥姥沒有了!!!

我趴在炕上哭的呼吸不暢氣噎胸悶,不知多久,隻覺得抽泣的肚子發疼,雙眼紅腫。

整理完東西後爸爸拿上手電筒連夜抹黑又趕去姥姥的家。那邊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料理。

姥姥去的突然,媽媽和三姨又年輕沒有經驗,連壽衣都沒有提前準備,之前又表姨給媽媽她們提起過,媽媽和三姨覺得不吉利,不同意提前備好。直到媽媽趕過去,看到走向彌留的姥姥。

姥姥是高血壓暈倒後腦顱出血,也許認識可以自己幹知道生命的流逝的,當三姨趕過去要送姥姥上醫院時,還有意識的姥姥握著三姨的手阻止了,等到媽媽撲到她身邊時,看著兩個女兒,姥姥緩緩舒了一口氣,她做了最後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