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學:哲學與文學的通觀(2 / 2)

真正的哲學家,哲學王國保留著他們的國籍,卻找不著他們固定的居所。他們不管密涅瓦的貓頭鷹是否起飛,就已經風塵仆仆地落在道路之中。他們踽踽前行,漂流四方,或是眷顧低徊,來而複往。總之,腳下沒有疆界——他們是自由公民。

4文學的哲學

另有一批酷愛自由的存在者,他們從來未曾正式加入哲學王國的國籍,而國土卻印遍了他們的足跡。他們不是古代史官或是行吟詩人的傳人,不善於對周圍物事作忠實冷靜的記錄,編造故事以娛人;也不是權門的清客或是象牙塔裏的雅士的遺孤,沒有賣弄文辭的惡習。文學之於他們,首先不是一種職業或身份,而是不能已於言的內在的生命欲求,猶如劇痛時的呻吟,憤怒時的嘶喊,驚喜時的讚歎,是對於某一莫名的神秘召喚的個人反響。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魯迅,都是這樣的存在者。他們以豐富的生命內涵和獨特的個人氣質,創造著他們的文學的哲學。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卡夫卡,對存在哲學家的影響是巨大的。尼采承認,他對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的強烈共鳴,源出於一種“血統本能”。這種“血統”論,最清楚不過地表明了存在主義哲學與文學的親緣性。

5孤獨的道路

在圍繞“外聖內王”而展開的古典哲學傳統中,在不是播種儒道的種子,就是移植西方體係哲學的根株這樣一種完全失去原創意義的現代哲學氛圍裏,魯迅孤獨地走著自己的哲學道路。

在文學方麵,他憑著孤絕的氣質和戰鬥的熱情,同樣顯示了作為偉大的異類的存在。然而,形而上學的哲學觀念依然籠罩著我們;文學作為哲學外顯的形式,迄今尚未引起人們的注意,更談不上理解這一形式本身所包含的哲學內容了。長期以來,學者一流隻是摘取他的一些警句,雜感中的一些現成的結論,仰望風向標喋喋不休而已。其實,思想隻是冒出水麵的有限的冰峰;我們迫切需要了解的,是沒入海底的部分,以及環繞它浸潤它的博大湛深的那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