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撞破

舒舒小心地捧著白糖包一小口一小口咬著,腳地下還有意識地挑人少的地方走。雖說這時候早過了飯時,離下一頓又還很遠,廚房又偏僻,通往廚房的路上基本不會碰上什麼人,可小心一點,總不會有什麼錯。

偷吃什麼的,被人撞見總是不好。往小的說會有別人嘲笑自個貪吃,在這世吃貨可不是什麼好詞兒,往大的說,偷拿主子的東西,那可是會招來禍的。尤其這白糖包,可是於府第一屜,連老太太都還沒吃上呢,要是被有心人瞧見,告上那麼一狀,別說自己,連娘親都不好過。

舒舒娘是廚房上管蒸食這一塊的,整個內府的蒸食都從這裏出,手底下也管著七八號人,算得上肥差,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呢。

所謂蒸食,說白了就是包子饅頭之類一切可以放到蒸籠裏蒸的吃食,就連蒸飯都在內,當然,粉蒸肉是不算在內的,那個已經歸到菜那一檔了。也就是說,舒舒娘管著蒸籠類主食和點心,所以舒舒經常能混到一些類似燒賣、蒸餃這類不算太起眼,即使差上一個半個也沒人在意的小點心,這白糖包卻是頭一次吃。

這白糖包原是老太太突然想起來要吃的,似乎是有點憶苦思甜的意思,具體怎麼一番情景她也不能夠知道,總之老太太那麼一惦記,大奶奶立馬讓廚房行動起來,又說多做點,讓大夥都沾沾光。

其實白糖包不過就是包了點白糖的三角小饅頭而已,又叫糖三角,大街小巷都有得賣,原是一般人家的零嘴,對於於府來說卻是顯得有些寒磣了。大奶奶偏還說沾光,那也是拍老太太馬屁的意思——明眼的人都知道,雖說現在於府裏正在管事的是大奶奶,可是大奶奶再大還能越過老太太去?

老太太隻有一個,可奶奶,除了大奶奶那還有二奶奶,三奶奶和新來的四奶奶哪,就是家裏最小的五爺這兩年也要娶親了。

老太太對大爺一直淡淡的。二爺、四爺是庶出的,因此二奶奶、四奶奶自然是不用提了,何況二奶奶還是個寡婦。三爺、五爺卻都是老太太親生的,老太太又偏疼五爺,就算對三爺,雖說經常被他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那也是因為看他跟別人不同才這樣。還好三奶奶是個懦弱沒什麼主意的人,可是這未來的五奶奶那就難說了,這兩年上門說親的都踩破了門檻,老太太卻一直沒撂個準話,想是鐵了心要找一個最好的才是,難說不一進門就頂了她。

不管是不是大奶奶故意要拍老太太馬屁,這白糖包確實是沾了老太太的光舒舒才能吃到的,舒舒是於府家生的丫頭,打出生就沒出過大院門,在於府這深宅大院裏,白糖包還真是稀罕玩意,今天能吃上實在是意料之外——還搶在老太太,奶奶們前麵嚐了鮮了,多少還有點僭越了的意思,加上這點僭越原本就能讓任何普通的食物變得美味。

何況白糖糕本身就很美味,軟軟甜甜的,輕輕一吸就有糖心被吸出來,頓時滿嘴裏都是甜絲絲的味道,雖說簡單,卻再沒有別的什麼異香異氣的,舒舒吃第一口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可吃著吃著,舒舒的心情卻低落了起來。

每天飯點最幸福,舒舒原是個吃貨,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偷偷摸摸啃點小點心什麼的,這白糖包她第一次吃,又相當對她口味,原該讓她更幸福才是,可之前娘親的一番話卻讓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舒舒是八歲就進了內府的,先跟在她娘親身邊在內府的廚房打打雜,後來就被分配到了四爺院裏做個打掃、灑水、喂鳥的小丫頭。跟廚房差不多,也是雜使丫頭,原連四爺房門都摸不到的,連四爺麵都沒見過幾次。隻知道四爺多病,那見過的有數幾次都是四爺病裏被人抬出來到院中曬太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