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卻是最大的哀慟,朱杉杉俯在奶奶的病床前哭得嗓子都啞了,可是床上躺著的人卻仍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再也沒有愛憐地為她擦幹眼淚,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顆酒心巧克力放進她的手中,一臉慈愛地說道:“乖三三,不哭了啊,看奶奶這裏有你最愛吃的酒心巧克力。”
再也不會了,奶奶再也不會在她哭得肝腸寸斷,委屈得無處傾訴的時候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揉著她的小腦袋說:“哎喲,誰又欺負奶奶的乖寶寶了,奶奶去揍他。”
再也不會在聽到她推門而入,大喊著奶奶我回來了的時候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迎出來,笑得合不攏嘴地打量她,最後心疼地說一句,“我的乖孫女又瘦了,等奶奶做好吃的給你吃,都是你愛吃的!”
再也不會在她胡攪蠻纏的時候,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講那些過去的事情,講她跟爺爺是怎麼認識的,爸爸小時候是怎麼搗蛋的,她是怎樣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爸爸和姑姑拉扯成人……
那是最最疼愛她的奶奶啊,會在小時候搖著蒲扇哄她入睡,會在她睡著時為她驅趕蚊蟲,會在她放學回來後接過她的書包在她臉上香個吻,會在她耍小性子不吃飯時像變戲法一樣把一顆酒心巧克力放在她掌心的人啊!她就這麼走了,永遠永遠離開了她,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奶奶,奶奶……”她一聲聲的呼喚足以讓人肝腸寸斷,如果奶奶可以聽到她最最疼愛的乖囡囡這麼撕心裂肺地喊著她,一定不舍得離開,如果她可以聽到,無論路有多遠一定會再回到她的身邊,可是,她聽不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歐陽澤當然知道奶奶對於朱杉杉的意義,她那麼小小的年紀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去醫院裏陪她,小小的她就懂得照顧奶奶,哄奶奶開心,奶奶在她生命中的位置他當然知道有多重要,奶奶離開了她最難過,可是看到這麼難過的她,他的左邊胸口在隱隱作痛,他心疼她,卻無能為力……
其實奶奶的病情一直都很不穩定,近幾年惡化,爸爸媽媽不願意讓朱杉杉跟著擔心所以向她隱瞞了奶奶其實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可是他們對奶奶的離開還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朱杉杉卻沒有。
她像個孩子一樣守在奶奶的病床前不允許醫護人員把奶奶的臉蒙起來,他們每蓋上一次朱杉杉就再掀開,每蓋上一次,朱杉杉就掀開一次,爸爸媽媽走上去勸說她,讓她離開,可是朱杉杉坐在奶奶的病床前一動不動,就是不肯離開。
她不願意相信愛她的奶奶就這樣離開她,再也聽不到她講話,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在她的認知裏,奶奶隻是睡著了,病床上的奶奶明明隻是睡著了,她睡得那麼熟,朱杉杉要做一次奶奶的守護者,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她。
也許此時奶奶正在做一個美夢,夢裏就有她。
醫護人員拿她沒有辦法,隻好搖頭歎息地離開,爸爸媽媽擔心她受的刺激太大,不敢離開,可是奶奶的後事需要他們去操辦。歐陽澤看著朱杉杉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得隻希望受苦的人傷心難過的人是他,他走到朱杉杉父母麵前對他們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先去料理老人家的後事吧,這裏由我來陪著杉杉就好了。”
雖然朱杉杉的爸爸媽媽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長相英俊的男人,但是看他陪著朱杉杉而來,並且對自己的女兒照顧有加,自然把他歸為朱杉杉的朋友,聽他這麼一說,便點點頭說道:“那先生,杉杉就麻煩你照顧了,這丫頭從小跟她奶奶親,她奶奶這麼一走,恐怕她心理上難以接受,你代我們好好勸勸她。”
歐陽澤送走了朱杉杉的父母,看著蹲在病床邊上一動不動的朱杉杉,他走過去,兩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撫上她的肩膀,蹲□子來看著她,問道:“杉杉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樓下給你買點吃的?”
朱杉杉搖搖頭,回答:“我不餓,我要在這裏陪著奶奶,我走了她會難過的。”
歐陽澤不忍看她悲傷的表情,目無焦距的臉,聲音盡量溫柔,“杉杉,你不餓,奶奶也會餓的啊,我去買些吃的,你跟奶奶一起吃好不好?”
朱杉杉終於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好,奶奶最喜歡吃小籠包子,你要多買一點給她,以前她生病,爸爸媽媽總不讓她多吃,其實奶奶會難過的。”
“好。”歐陽澤努力讓自己笑出來,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那你在這裏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聽話地坐在原地,歐陽澤推開房門走出去的時候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仍舊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奶奶的病床旁邊,目光注視著奶奶安詳的臉。
這樣無助的朱杉杉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在他的認知裏,朱杉杉就像一輪小太陽,隻要有她的地方就有陽光和快樂,她像個快樂的小天使,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當年生病在床的奶奶,還有鬱鬱寡歡的他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股能量,可是朱杉杉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她也有無助的時候,也有需要依賴別人的時候。
這個時候他就在她身邊,他願意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陪在她身邊,陪她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