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就是個性子細膩心思重的人,仁娜的話就如同毒蛇一般在她心頭纏繞,可是她又偏偏不能告訴福臨這些——難道讓她說,是他們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是博果爾的靈魂害死了他們的兒子?

在這種精神壓力下,烏雲珠的身子如同廢棄的建築物一般迅速垮塌,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絕望的灰暗。福臨每天一下朝便趕往承乾宮,可無論他怎麼軟言安慰,無論他怎麼日夜陪伴,無論太醫院送上多少人參靈芝,烏雲珠還是病倒了,再也起不來。

順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皇貴妃薨,順治帝大慟,罷朝三日,之後,不斷接見和尚,竟有意圖避世出家。

太後苦苦相勸,無奈皇帝心意已決,竟然自己剃度,換上了僧袍。太後帶著沒有出嫁的幾個女兒以及幾個未成年的孩子急急的奔跑過來,福臨居然一個也不肯見。

這事情鬧大了,就連側宮的仁娜都知道了幾分。那天,小玄燁跑到這裏來哭了一場:“皇阿瑪真的那麼不喜歡我嗎?情願出家都不願意再多看我一眼?我很乖的,好好背書,好好吃飯,可皇阿瑪就是不喜歡我……”

仁娜沒有哄孩子的經驗,隻是靜靜的陪著他。還好玄燁隻不過是找地方宣泄的,哭了一陣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眼:“額娘說,等我長大了,也要好好的孝敬你,你叫什麼名字啊,我還從來都不知道呢。”

“我叫仁娜。我不用你孝敬,你能記住我也就罷了。”仁娜摸摸他的頭,笑道。

順治出家之事越鬧越大,孝莊太後長歎一口氣,有些後悔——早知今日,當初就不應該放縱仁娜去大罵董鄂氏,誰知道這個董鄂氏如此脆弱,罵兩句就會死呢?

蘇茉兒走了進來,低聲道:“太後,靜妃娘娘求見。”

“她還有臉見我。”太後臉一沉,隨即歎了口氣,“算了,讓她進來吧。”

當晚,福臨念著佛的時候,進來了一個女人。他抬起眼看了看,隨即又垂下眼簾,繼續撚動著手裏的佛珠。

“你以為,念佛能洗清你的罪過嗎?”仁娜大大方方的在他對麵坐下,“我就從來不念佛。我知道,不管我念多少聲佛,佛祖都不會原諒我的。”

福臨淡淡的回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是誠心,佛祖定然會寬恕你的罪過。”

“是嗎?那麼說,佛祖會原諒你搶奪弟弟的福晉,並逼死弟弟的這件事了?”仁娜冷笑,“做了就做了,錯了就錯了,何必再假惺惺的信佛,好似自己多麼偉大一般。福臨,你就是在逃避!”

“你在逃避!在政事上,你不是姑媽的對手,不是多爾袞的對手,現在,你也不是滿朝文武的對手,所以,你就隻會欺負比你弱小的人。你對我隨意辱罵,發現說不過我,你便對我肆意冷落。原來,我隻以為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現在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你怕我!你怕我的伶牙俐齒,你怕我和姑媽相像的臉,你怕你根本就管不住我!你說你討厭我的驕橫奢侈,討厭我的粗魯笨拙,你仔細想一想,自從大婚後,我們見過多少次麵?在這麼短短的幾麵裏,你哪裏知道我的脾氣是如何?你捫心自問,到底討厭我什麼?你討厭的是多爾袞,你討厭我們的婚事是由多爾袞安排的,你討厭你自己被控製的感覺,你討厭的其實是那個軟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