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怪的是,我總不能擺脫這種感覺:實際上會成為某一種約會,這個記號就是為 了這個約會;這一幕根本會成為輪到我身上的一些事。

這是在兩星期以前。如今幾乎沒有一天沒有這樣的遇合。不隻在黃昏時候,就 是在中午人煙稠密的街上,也會忽然有一個矮小的男人或是老婦,點點頭,給我看 一些東西,隨後又走開了,好象一切重要的事都做完了。這是可能的,他們有一天 會想起,走到我的小屋裏來,他們一定知道我住在哪裏,並且他們早已安排好,門 房不會阻止他們。但是在這裏,我的親愛的人們,你們是闖不過來的。人們必須有 一個特殊的閱覽證,才能進這個大廳。這張閱覽證我已先你們而有了。人們能想象 到,我走過大街有些膽怯,但終於站在一個玻璃門前,推開它,好象在家裏一樣, 在第二道門拿出閱覽證給人看(完全象你們給我看東西似的,隻是有這個區別,人 們了解而且懂得我的心意——),於是我置身於這些書的,中間,脫離了你們,象 是死了,我坐著讀一個詩人的作品。

你們不知道,這是什麼;一個詩人?——魏爾倫②……沒有啦?想不起來啦?

想不起。在你們曉得的詩人中間你們沒有把他區分出來?我知道,你們不懂得區分。.思.兔.在.線.閱.讀.

但是,我讀的是另一個詩人③,他不住在巴黎,完全是另一個。一個詩人,他在山 裏有一所寂靜的房子。他發出的聲音象是凈潔的晴空裏的一口鐘。一個幸福的詩人, 他述說他的窗子和他書櫥上的玻璃門,它們沉思地照映著可愛的、寂寞的曠遠。正 是這個詩人,應該是我所要向往的;因為他關於少女知道得這麼多,我也知道這樣 多才好。他知道生活在百年前的少女;她們都死去了,這不關緊要,因為他知道一 切。這是首要的事。他說出她們的名字,那些飾著舊式花紋用瘦長的字母寫出的輕 盈秀麗的名字,還有她們年長的女友們成年的名字,這裏已經有一些地命運在共鳴, 一些地失望和死亡。也許在他的桃花心木書桌的一個格子裏存有她們褪色的信簡和 日記的散頁,裏邊記載著誕辰、夏遊、誕辰。或者可能在他寢室後方腹形的抽屜桌 有一個抽屜,其中保存著她們早春的衣裳;復活節初次穿過的白色的衣裳;用印染 著斑點的輕紗製成、本來是屬於那焦急等待著的夏日的衣裳。啊,是怎樣一個幸福 的命運,在一所祖傳房子的寂靜的小屋裏,置身於固定安靜的物件中間,外邊聽見 嫩綠的園中有最早的山雀的試唱,遠方有村鐘鳴響。坐在那裏,注視一道溫暖的午 後的陽光,知道往日少女的許多往事,作一個詩人。我想,我也會成為這樣一個詩 人,若是我能在某一個地方住下,在世界上某一個地方,在許多無人過問的、關閉 的別墅中的一所。我也許隻用一間屋(在房頂下明亮的那間)。我在那裏生活,帶 著我的舊物、家人的肖像和書籍。我還有一把靠椅、花、狗,以及一根走石礦用的 堅實的手杖。此外不要別的。一冊淺黃象牙色皮裝、鑲有花型圖案的書是不可少的: 我該在那書裏寫。我會寫出許多,日為我有許多思想和許多回憶。

但是並沒有這樣,上帝知道是什麼緣故。我的舊家具放在倉庫裏都腐爛了,而 我自己,啊,我的上帝,我的頭上沒有屋頂,而落在我的眼裏。

-------------------- ①卡爾巴西奧(Carpaccio,1455—1526)意大利著名畫家。

②魏爾倫(Paul Verlaine,1844—1896),法國著名象征派詩人。

③指耶麥(Francis Jammes,1868—1938),法國詩人和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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