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六部衙門,迎來了兩個月來頭等的大事。
那位號稱天官的吏部尚書竟然來衙門點卯了。
乖乖,這可不得了。
一下子,從工部到禮部再到兵部,上下雞飛狗跳。三位尚書正衣冠的正衣冠,理官袍的理官袍,把自己拾掇幹淨了,這才去吏部串門子。
吏部衙門升堂辦公,照例該是左侍郎做述職報告。以往宗養才做述職報告的時候,語音語調都拿捏的正好,說話跟唱戲的似的,起承轉折,抑揚頓挫,枯燥的政務愣是給他說成了故事。
現在宗養才從東宮牆去了西宮牆,整日裏在刑部衙門混吃等死,這述職報告的事情自然落到了董立本身上。
董立本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不會開玩笑,不會打哈哈,手上的卷宗是什麼樣,他就怎麼念,照本宣科。
一個時辰下來,無非是誰誰誰補了誰誰的缺,誰誰誰外調到了哪裏哪裏,哪裏的誰誰又調到了京城哪個部門。
相王剛開始還有心情聽,聽了半個時辰,打了一個嗬欠,然後那濃重的睡意就如泄堤的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時辰後,鼾聲大作,就像是吏部在打雷。
董立本也是好涵養,他睡他的,我念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擾。
剛念完,就見到了三個尚書站在門前探頭探腦,董立本收了卷宗,也不請人進來,也不說話,任由人家站著。
相王打著鼾聲,一口氣從胸口湧到鼻腔,吭啷啷的一陣刺耳的爆響,把自己吵醒了,他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然後左右望了望,不好意思的對董立本笑道:“在家裏睡覺不敢打呼,這回可算爽快了,別停啊,老董,你接著念,念得怪好的,以前宗養才念,我總睡不著,老是想笑,你念,我就睡得著,還睡得香,剛好治失眠。”
董立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念完了。”
相王感慨道:“吏部有你,我是放心的。你總能把事情辦好,不像那宗養才,油腔滑調的,甩到刑部去了,本王心裏也清淨。”
董立本嘴角一扯,以前宗養才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個說法。相王的眼角瞥到了門外的三人,董立本會意,自動的退下,三位尚書迫不及待的闖了進來。
相王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見禮,然後說道:“各位近來可好。”
王博搶著說道:“哪裏好了。內閣和司禮監趁著王爺不在,都騎到我們頭上拉屎撒尿了。”
老好人杜明說道:“話不能這麼說嘛,昨天馮保保不還帶著內務府四百五十萬兩的銀子給了戶部,也算給麵子啦。”
王博冷哼道:“那是,四百五十萬兩銀子,有二百萬兩入了你工部的賬,你自然向著他們說好話。”
“王大人,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你又沒河堤要修,來年開春要是淹死了人,我可是要掉腦袋的呀。”
相王擺了擺手,“我難得過來瞅瞅,你們一進門就吵,真是府上不安靜,衙門裏也不讓我省心。”
陶言聽出了話裏的味道:“殿下近來不太舒心?”
相王立刻愁容上臉,唉聲歎氣。
今天早上,家裏的母老虎一起床就不開心,相王舔著臉問候,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說她大姨媽今天來了,相王立刻高興起來,相王說,你姨媽要來,怎麼不提前給本王打個招呼,姨母畢竟帶個母字,親似一家人,你姨母到哪了,本王安排人去接......
結果話不對口,相王直接從床上被踹翻在地,相王傻了,心想自己沒說錯話呀,還以為自己不夠誠意,結果就說,娘子別生氣,我抽空就去宮裏給你請道聖旨,也封你......不對,是咱們姨媽一個一品誥命夫人,不能給周若彤她姨母比下去不是。
結果,那母老虎立刻發飆,拎起了牆角的掃帚追著他滿屋子跑,他這才跑到衙門裏來,說是辦公,實則是避難。
你和你姨媽關係不好,本王又不知道,你打本王做什麼。想到這裏,相王摸了摸頭上的大包,一摸,就呲牙咧嘴的疼。
相王歎了好久,然後悲哀的說道:“嘴裏淡出個鳥兒來。”
王博是經常和相王廝混的人,立刻說道:“這敢情好啊,原來是嘴裏缺味兒。咱們這就去一品居擺上一桌,咱們搓一頓去。”
相王翻了個白眼,然後扭了扭身子,摸了摸身上的肥肉,說道:“不去,減肥。”
王博愣了,平常這胖子最好一口吃食,今天怎麼轉性了。
杜明眼珠子一轉,他知道,相王尋常最好把話反著說,剛剛他說“嘴裏淡出個鳥兒來”,估計也是反著說,關鍵的重點不在“嘴”,在“鳥”。
想到這裏,杜明會心的一笑。
他輕聲的說道:“王爺,東城那邊的翠紅樓,來了位頭牌,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關鍵的是,那姑娘年芳十七,已經出落的環肥燕瘦,凹凸有致,乃是一等一的無上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