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亦隨之吸收擴張,元芳一氣逼開四五個綠衣女子,眼前已是那白衣女子,瞬間的凝視,再看時,長劍劃出的一道道流星似的光影淹沒了一切,是的,一切,四周除了風聲,隻有鋼鐵相擊的錚錚震顫,可是為什麼,有人看到了回憶,似一張張剪影,在那刀光中愈發清晰,聽到了嗎?有心碎的聲音啊!那柄劍,在抖,回憶終於到了盡頭,眼前依舊是刀光劍影幻化出的鑠鑠光影。
白衣女子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長劍一挽,直衝元芳而去,元芳轉身,回劍欲逼開她,那白衣女子卻似下了決心,任憑劍光刺痛了雙目,也不躲避,元芳瞬間似明白了什麼,猛然回劍,然為時已晚,伴著左肩的一陣劇痛,手中的劍,也沒入那白衣女子的心肺,鮮血漫開,似在七尺浮雪中,綻開斑駁的紅梅,元芳一驚,棄劍攬住她,那麵紗,也在回旋中脫落,麵紗下,是他最不願看到的,足以遺世傾城的麵容:
“如燕!”
那白衣女子慘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笑意:
“你終於,肯叫我如燕了。”
血水反湧上來,讓她一陣嗆咳:
“大人……”
“大人他沒事,如燕你別……我,我帶你去找大人”
元芳一慌。
“沒用的,你自己,還不知道嗎?幽蘭出鞘,哪還有活的?”
“不,如燕,你不會……”
“別傻了,答應我,別難為宮主。”
“恩”
“這樣,才像我的李乖乖”
如燕費力一笑:“元芳,你記著,你欠我,一世的情。”
如燕癡癡的看著,終於黯然:“算了,你還是,忘了我吧,忘了我……”
周圍的喧囂,似一瞬間沒入洪流,靜的隻剩下他,鐵門再開,那一側,狄公和纖兒遲遲佇立,隻剩下淹沒一切的寂靜……
石門開啟,滿園風景便一一現在眼前,亭側石桌上,坐著一人,默然撫琴,那琴聲如訴如泣,似在祭奠眼前的一切,唯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聽到有人進來,緩下琴聲。
“宮主”
“閣老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了。”
李宣城仰天一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看來遇到我,的確是她們的冤孽啊,早知如今支離破碎,當初又何必執著不改,亦或者,倒不如永遠醉著。”
宣城回頭,看相狄公:“宣城不求別的,隻求閣老以宗王禮法對待。”
“宮主是宣城公主?”
“是”
“那如燕--”
“譙若她,是我的親侄女。”
“果然如此!”狄公長歎“那公主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還會有以後嗎?”狄公點頭:
“奇草坊的宮主是楊芯兒,與公主無關,這是我答應楊芯兒,也答應如燕的。”
無言,園中,殘花落得正急,淺淡一片,似宣紙上無奈淡開的墨痕,又似人生,匆匆一場大夢。
小雨分江,殘寒迷浦春容淺入蒹葭。雪霽空城,燕歸何處人家?夢魂欲渡蒼茫去,怕夢輕,還被愁遮。感流年,夜汐東還,冷照西陽。
萋萋望極王孫草,認雲中煙樹,鷗外春沙,白發青山,可憐相對蒼華。歸鴻自趁潮回去,笑倦遊,猶是天涯。問東風,先到楊柳,後到梅花?
“公主,此番南去,可還需要帶什麼東西?”
岐山腳下,青樹蔥榮,山路上停靠一輛馬車,馬蹄錚踏,似隨時欲揚蹄飛奔。
“有勞閣老了,可是我連最心愛的都沒有留下,別的還有什麼意義?宣城隻期能尋個安靜的地方,平平淡淡的就足矣。“
宣城回望一眼那懸於山間的寺廟,淡然道。
“公主可是要去江南安身?”
“閣老此話差了,我李唐江山風景如畫,哪一處不足以傾此一生,哪一處又不能隱逸一生,我去江南,隻是為了送芯兒回去,她心裏一直有一片白水桃林,她服侍了我這麼多年,我也隻能為她做這些了,至於究竟會停泊何處,連我也不知道啊,閣老,如燕她生在長安,還希望閣老能送她回家。”
宣城一歎。
“公主放心,此番一別,我們便去長安。”
“那閣老,我們就此別過吧,珍重。”
“公主珍重”
車馬南去,揚起一片輕塵……
……
彼濁劍氣,衝蕩於天地之間,如注豪雨,劍身揮轉,如龍如蛟,幻化出片片青光,月下,一人在院中舞劍,肆意揮灑,直卷得臨近樹木上的葉片紛紛脫落,在回旋氣流的卷攜下,飛的漫天都是,清輝細撒,照亮那舞劍的身影,更添幾分淒寒,嬋娟素潔,永遠清透無暇,永遠在夜空的一偶靜靜的俯視人間,可它,能知世人所想,世人所念嗎?纖兒踏入院中,望著那因悲痛而狂舞的背影在月光中忽即忽離,心中亦似掀起波瀾,驀然,一片樹葉飛出,打在肩臂上,即而沉寂於泥土中,纖兒緩緩俯身,拾起那片葉子,月光空明,灑在那依然鮮嫩卻已失去生命光澤的葉片上,蕩開層層銀白的漣漪,那葉片上,分明寫滿了兩個字:秋心,可現在,才是春末啊!是啊,他縱是英雄,是大將軍,卻仍然會心痛,是啊,正因為他是英雄,所以他注定會孤獨,注定要承受別人所不曾承受的,難道,這也是因為命嗎?最後一絲力氣終於在狂舞中耗盡,可那背影,在月光下,依然固執的挺立,可誰又看不出,那湖藍色的衣袍下,早已是傷痕累累。